为了游华山，几天之内两到渭南华阴。
对华阴的第一印象始于晚上八九点从华山北站出来后、迎面遇上的出租车司机。三四个人围在一块靠活，对每位乘客要价20，「你打表也要24.5！」。旁边的黑摩的司机也跟着附和，「就是的」。但高德地图给出的打车参考价不到15元。
连续两天晚上都是如此。所以第二次我索性拒绝坐车，拖着行李箱步行走到市政府再用滴滴叫来一辆打表的出租车。因为在华山北站用滴滴叫不到任何车。
「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以为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了，直到我在离开华阴时被一位快车司机骂醒。
那天爬完华山，在一家清真饭庄饱餐一顿，到路对面坐603路公交车去华山北站。开到一半，司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乘客都操着华阴方言嘟嘟囔囔起来。到了途中某站，司机招呼所有去华山北站的乘客下车，这时候我才明白司机的意思，原来司机不想开到华山北站了，于是把我们放在一个有2路免费公交经过的站点，让我们搭免费公交继续去北站。
我和一个带孩子的大姐于是便在这里等车，也是这位大姐告诉我，「司机说到点该下班了，不跑北站了，让自己在这儿坐免费公交」。
「这他妈的。」我心里暗骂一句。但又怕免费公交的发车间隔太长，我就说「我打车吧，免费捎你们俩」，随后用滴滴叫了一辆快车。
上车后就和快车司机聊天，问司机「你们怎么晚上不跑快车」。司机说「不赚钱」。我就说，「八九点火车站打车可太难了，一口价20块」。司机大哥居然问我，「一个车20？」「一人20，一车拼仨人也要你一人15。」司机大骂：「不可能！这也太黑了！正常跑一趟也就15块。你告诉我车号，有这事儿我给你200块！」
我猜这位司机师傅在政府上班，搞不好还是交通口的。
「您还别不信，我就来了两次，每次都这样。」
「那你不给钱啊！那么大牌子写着举报电话，你打举报电话，他们立马你说多少是多少。你自己不会维护自己权利，你活该！」
司机这番话给我整愣了，「您说的对」我苦笑着应和。在北站下车后，我特别看向了出租车等候区，确实立着一个大牌子，上书「出租车不打表，乘客有权拒绝付钱。举报电话：XXX」。但因为我都是晚上出站，从没注意到它。
因为已经下车，另一点原因我并没有机会向司机解释：每次我遇到的都是三四名出租车司机合伙宰客，都是一口价。而且面对不满的乘客，出租车司机向来是骂骂咧咧，肆意嘲讽。这种情况下，让一个单人旅客说出「我要举报你」这种话，可能并不合适。
但这位快车司机却仍带给我两点思考：一、我这么刚的人，为什么在漫天要价的出租车司机面前也会怂，根本没想到要用投诉举报等方式维护自身权益？二、在遇到这位快车司机之前，我总觉得华阴人不够地道，那么我遇到的华阴人真的都是这样的么？
关于第一点，原因应当在于，黑出租黑摩的司机很成功地给我营造了一个「华阴出租车管理混乱」的第一印象。在我第一次抵达华阴的那天夜里，出租车等候区内的所有司机（当然也只有两三个），和其他黑摩的司机，都在怂恿我接受每人20块的黑出租报价，而没有公交车、叫不到快车的客观现状，也让我不得不接受要坐黑出租的现实。尽管很不爽，但为了能到达住处，我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第一印象」。由此产生的内心的那种不满与愤懑，让我对「华阴人」产生了一种偏见。
正是这种偏见，让我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忽视了大部分华阴人带给我的那些温暖。
客栈老板见我是一个人，直接给我将标准间升级为大床房，尽管我是因为标准间房价更低才特意预订了标准间；因为我的行程有变，客栈老板同意我分两天入住，这意味着他要多打扫一次客房；渭南政府热线的客服小姐在晚上八九点仍然帮我连线华阴防疫指挥部、华山景区询问防疫要求；华山景区的客服妹子为了我的入园事宜多次请示领导，最终领导同意我入园之后，客服反复向我表示歉意；当我翻越护栏进入智取华山路之后，遇到的景区管理人员只问我「要不要买矿泉水」；清真饭庄里的饭菜定价格外良心，五十多元吃到了一大碗牛羊肉泡馍外加二两牛肉二两牛肚一瓶冰峰；公交车上隔壁的大爷一直试图用他的华阴方言向我解释司机不开到北站的原因，尽管我最后只能微笑装懂；公交车上邻座的华阴小哥主动向我表示欢迎我来华山玩；和我拼车的大姐执意要付我一半车钱，不然她觉得过意不去。最后，就是这位正直的快车司机。
回想起来，我的华阴之行中，确实只有黑出租司机给我带来了非常糟糕的体验。除此之外，我遇到的华阴人都给我带来了很好的旅游体验。尽管在华山上也会遇到各种「漫天要价」，但考虑到物资的运输难度，而且山上的商家也并非强买强卖，仍然属于市场机制，所以我倒也没有额外的怨言。
但仅仅因为黑出租司机扮演了我抵达华阴之后，为我树立华阴第一印象的这么一个重要角色，导致我对华阴人的整体印象出现了明显的偏差。如果没有最后这位快车司机给我带来的强烈的人物形象的冲击，我可能在这趟旅行结束之后，还是只能回忆起因为搭乘黑出租而带来的不快体验，却慢慢遗忘这一路上感受到的那些属于华阴人的淳朴与善良。
由此可见，政府大力治理出租车乱象是非常有必要的，在游客心中树立良好的城市第一印象，是件事半功倍的事情。
而对我们游客而言，尝试分清由第一印象导致的偏见与客观现实之间的区别，将有助于我们去发现一个真实的城市，认识他真实的子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