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为何不多待些日子再走。现在是三伏天,怕路上遇到麻烦,何不到处暑之后再走?”弯月之下,白翁为公子斟酒,询问一番。
“三伏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三位哥哥,经老师一番提点,为保小命,不容的半分犹豫。”四公子摇着扇子,想着心事。月光照在这八尺之躯上,显得格外柔和,又格外顺眼。
白翁带着两颊微红的酒意看着四公子,眼神里似乎填满了什么。
四公子合上折扇,敲打着手掌,不急不缓,不躁不慌。敲打着敲打着好像有了一定节奏,合着婢女的琴声,陶醉其中。
“四公子,敢问接下来到了红潭有何打算?”
“学生如今仅是十岁不愁之时,应当无所畏惧,无所顾虑,无所牵绊。所以我决定回红潭的路上多游历一番,轻车简从,甚至不带钱财。”
“这怎么可能?轻车简从倒简单,不带钱财,吃住怎么办?”
四公子掏出身上的一串铜钱丢在石桌上,清脆的声音让周围的仆人的耳朵都长高了一小截。
“老师您曾说过,古人以贝为钱,进行资源交换。那么其实钱根本不值钱,只是一个计量单位。它本身没价值,而是人们赋予了它价值。我不需要别人赋予的价值,我要创造价值。”
白翁忍不住鼓起掌来,然后站起来恭敬的抱拳表示敬意。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四公子有此番言论,为师死而无憾。”
四公子赶忙起身回礼。
“老师言重了,仅是学生愚庸之见而已。”
“此言差矣,我们之前的无数前人,看似众多,其实可以一概分为两种人。一种是为金人,为钱;一种是为官人,为权。有金钱者垂涎官权,有官权者贪恋金钱。最终都如那沼泽之鸟一样,虽有振翅飞九天之能力,却愈努力愈深陷其中,最后不得善终。”
“听老师一席话,学生感觉受益良多。”
“公子,您刚才的一句‘我要创造价值’,就是摆脱泥沼飞往九天之巅的完美之道呀。应该是听公子一席话,胜为十年师。”
“那正应了老师之前的亦师亦友亦学生了。”
两人开怀大笑起来,皎洁的月光并没有让这小小的院落感到孤冷起来,而是在笑声中似乎变得生机蓬勃起来。
白翁与四公子你一言我一语,推杯换盏,渐盛醉意。然而愈谈愈欢,竟怪起时光不予了。
直到后来两坛酒不再留底,白翁忽然顶着白发红颊站起来,指着瘫坐在石凳上的四公子:
“你这去,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学生。”
而后,白翁将自己的袍服甩到右肩上,往院门走了两三步,又踉踉跄跄的回来喝了一小盅酒,满意后才走。
仆人小步跑来搀扶,被白翁一把推开。
哼唱道:“天王见我白翁妆,快步前来手持杖,易步何须王来扶,主仆已是两相忘……”
仆人不知白翁何意,抓耳挠腮不得解,只得望着远去的背影,关上大门。
刚一回头,就看到四公子笔挺的站在眼前,看着自己。吓得他一下子跪下了。但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说啥,因为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白青,你在我家做仆人多久了?”
“四…四…四年了…”
“我们生于同年同月同日,同吃同学同玩闹,早已无主仆之分”
“公子,你永远是主人,小人不敢逾规越矩。”还没等四公子说完,白青就已经急忙“认错”。
“你别急,我并不是找你的麻烦。你我往后摒除主仆之分,做兄弟如何?”
白青连磕数十个响头,不敢言语。
四公子走上前来弯下身子拉起白青。
“从今天起,你改姓赵,叫赵青。你以后也直接叫我赵宁。”
白青依旧在瑟瑟发抖,思索着该怎么回应,这已经远超过了他的思索与理解范围。
“明日午时,随我起身前往红潭。”
“是,请问公子需要带些什么吗?”
“唉,怎么还叫我公子?赵青兄,以后我们直呼名字,互称兄弟。”
赵青见公子并非戏言,只得默应下来。
“明日我们轻车简从,算了,也不简从了,直接我们兄弟二人就行。也不需要带钱财,带够明天一天的干粮即可。”
“这能行吗?要是路上您有个小病小难什么的怎么办,还是带点钱吧。”
“赵青兄暂且相信我一次吧,我们定会化险为夷,乘风破浪的。”
赵青见公子如此笃定,也不愿也不敢再说扫兴的话,只得回屋收拾。
公子望着天上之月,积雪敲打着折扇,沉醉在这月色琴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