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祖国的正北方,有一片广袤的大地,这里没有花红叶茂,挹翠流丹,也没有茸茸春草,涓涓野水,就连飞鸟、蚂蚱都不屑逗留的地方。
说它是沙漠,却也不然。因为每隔几米都会出现几株灰色的尖草,被一大堆沙石紧紧拥簇着,要死不活的,老兵们称它为“老虎丘”。
如果不仔细搜寻,你绝不会发现在“老虎丘”中还潜伏着一个水泥房子。它离地只有半人高,着一身荒漠绿,悄无声息地卧在那里。
作为新兵的我,初到这里,还是有一点小跃动的。这里的天空很蓝,也很辽阔,有种久违的心旷神怡。最让我惊奇的,居然这里有太阳能发电,不必像连队那样,靠蜡烛度过每一个难熬的夜晚了。
兴奋,这个小屋将成为我的世界了!
已经在这里住着的就是我的新班长,说是班长,其实他仅仅比我长一岁,但他给我的最初印象可不像是个19岁的小伙子。他的头发、胡子就像“老虎丘”上的尖草一样,很长,而且杂乱地长着。他的话很少,如果你不问他,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
新奇总是短暂的,更长的是每天要面对的实实在在的日子。也只有住在这里的人,才能真正地体会到它原本的样子。
原来,这里的电不可以随便用的。它需要给对讲机充电,还要给我们储存食物的冰柜供电。但最重要的是在这黑魆魆的夜里,一丝光亮就有可能暴露我们。
水也是极其珍贵的。我们要根据下次送水的时间来精心计划,先保证饮用和做饭用水,才能考虑洗脸、洗头了。也只有在等送水车来的时候,才能洗一次衣服。
如果遇到天气连阴,供电就无法保证所需了;大雪封路的话,给养也有可能不能按时送到。这些都是我们必须提前考虑到的。
但这些对我们来说,还都能克服,而那种人迹罕至的孤独和寂寥是最可怕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凄清的月光洒满荒野,我们两个人就那样呆呆地坐在小屋前,不愿说一句话,只是各自微喟,或是细细地聆听,努力地捕捉着虫子的细语,小鸟的唼喋。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像狼嚎一样的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这时,我才开始慢慢地理解班长了。
我们的任务也很单调。每天只是在十几公里的边境线上巡逻,有时候上向东走,有时候又向西走。晚上,在人们已经熟睡时,我们又会选择在一些重点部位进行潜伏,因为不法分子也通常会在这个时间点活动起来。
虽然单调,但毕竟此刻是我们最振奋的时候。
也只有在仄逼的浅壕中静静地潜伏,两眼在黑暗中警惕地搜索时,才会把所有的不安与孤独通通忘掉,才会感觉时间没有白白流逝,一种由衷的神圣感也会瞬间涌上心头,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吧!
天已大亮,我们走在那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上,远远就可以看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小屋。太阳已从东方冉冉升起,热烈的阳光穿过薄薄的云雾,尽情地挥洒在绿色的小屋顶上,和我们的绿军装上,倏然它们成为这片大地上最亮丽的风景。
年底,班长复员了,我唯一的伙伴离开了我,从此我的话就更少了。
今天,是连队送给养的时间,而且还会再派一名新战友来到这里。我想,应该给他一个好印象,我破天荒地从抽屉里拿出了未使用过的小镜子,没想到班长那杂草般的头发和胡子却出现在眼前。
我转身跑向厨房,揭开水桶盖,却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