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是运动会啊（中）
初来乍到，总是会心怀各种幻想。
这句话出自夏柠语录，她认为这是能跟古人云堪比的至理名言。无论何时，身处何地，哪怕是像夏拧现在这样的，对新学校心里是有千百个不喜欢的理由，但也总能找到一两个新鲜的点。
感觉有时候像极了雪。不似雨滴在身上，霎时间袭来的冰凉的触感。
雪落在身上，轻盈正如微风，轻巧似恰云朵。却又在看清花瓣的时刻渐渐化掉，留下印迹留有余感更加细腻。
夏柠一直厚着脸皮恬不知耻的，觉的自己的感觉，似乎永远都比别人饱满细腻些。
有关运动会记忆的细枝末节零零散散，像丢失了数片碎片的拼图，怎样都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案，也无法在时隔多年的春秋冬夏后，再重拾心情。
但对白森杨的那份心情，像是密封储存在玻璃瓶里的蜂蜜，愈久愈浓香醇厚，也就更加割舍不下。
“诶，夏柠，帮我收下咱班同学的加油词嘛，刚广播通知运动员要提前去前操场集合，我先过去喽”！杜雨橙抱着衣服，斜背书包，话音刚落到夏拧头顶上，抬头就看到急急忙忙的身影绕来绕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多巴胺分泌过多的的人群中。
刚入秋的风已有透骨的寒意，坐着自己从五楼层层不易磕磕绊绊搬下来的凳子，看完毫无新奇感的开幕式，夏柠恍然发觉手脚有些发麻。
而刚刚班长的话还在头顶停留，像是演奏会上打出的休止符，骤然是全场的鸦雀无声。
夏柠原本因为听到要举行运动会的消息，心里的小算盘老早就开始默默盘算，心想终于能连着好几天不用的大早上，在教室里干坐着，耷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不厌其烦的背着英语单词，就瞬间被戳中开心的按钮，并且满怀期待的等待着成功启动愉快运行。
但几分钟前，班长杜雨橙拜托给自己事情突然间就让自己如坐针毡，却又是在心里藏了一份小小心思。
一份想要更靠近白森扬一些，但又害怕两人的关系，会像气球越吹越大时，因为手松掉而丢掉原有的满足感的小小心思。
隔了一个板凳，差了三排的座椅，是白森扬的位置。
夏柠耐着性子，听着隔着远远的教导主任话筒传来的命令，不断地重复向后向左向右再向前挪凳子的过程。
心想真是去他大爷的。
孙悟空能唐僧的紧箍咒降住，好得俩人师徒一场一起西天取了趟经。教导主任这种连师生关系都不能百分百的算是的，到底有什么理由要在大早上听他不停的叨叨叨。
夏柠酝酿许久的，就差一把把手里的凳子扔教导主任脸上的冲动，硬生生被初冬的寒意压了下去。
简直要比初中天天起床时妈妈的碎碎念还要烦。
有时候故事的展开就像电影里玄乎其神的破案情节，推理时总会有种被莫名力量所牵引的感觉。
夏柠默默地想自己就应该去写写侦探小说，反正每日必相见的物化生政史地，自己是真的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致去深究。
如果能像大雄一样神奇有哆啦A梦的口袋，把讨厌的物理课上，全程蒙圈时而因为点名提问一哆嗦的自己分身出来写小说，说不定能一举成名，从此诞生第二个东野奎吾。
就在听完教导主任的罗里吧嗦之后，夏柠发现自己竟然能清楚地指出白森扬的位置，在连屁股都还没做热乎之前。
于是更加在心里给自己加戏，哪怕以后有任何一颗小指甲盖儿的绊脚石作为理由以至于让自己没成为一个自由撰稿人，简直就是整个文坛的可惜。
青青难得带些急躁的声音从左侧嘈杂的声音中传进左耳敲醒神经末梢。
“夏柠，你听。广播有在念加油词了诶，班长刚不是让你去收咱班加油词嘛，快去快去，一会儿下一个项目轮到我们班上场了”！
原来像青青这种在夏柠看来万年不会冒冒失失急急躁躁的性格，也会对千篇一律的运动会格外上心。
青青的急躁顺带传给了自己，夏柠赶紧起身，从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望向前面穿着红黑配班服的乌央乌央的后脑勺。
心里突然有一种面对物理试卷上的大题，脑袋里一片如纸般的空白，本是一瞬想起自己打了小抄而窃喜，却又一个转念袭来阵阵心慌。
夏柠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愿意去承认，自己要比白森扬，更先喜欢上对方。因为在后来的大学里，自己再也找不到那种想见却又害怕见到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攥紧双手前不自觉的往下拉一拉衣角，绕过最后一排，等到走出自己班级的就坐小方块儿，夏柠就不断的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裹得太厚实才有种自己是头笨重的棕熊的感觉。
拿着班长交给自己的一沓小纸片，从后往前走着发着。
“大家都写一写加油词，一会儿轮到我们班同学上场比赛了”。
原以为不会有的回应，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撞进夏柠的耳朵里，也一并撞进夏柠的心里，让自己整个高中三年一直拥有小鹿乱撞的感觉。
主席台上念的铿锵向上斗志昂扬的加油词、隔壁两个班突然爆发出来的尖叫呐喊声、广播里一遍遍重复的运动员赛前集合……
这些都像是电影情节走向温情时的背景音乐，一切的一切都成了陪衬，故事的冗长前奏终于结束，翻篇后是耳目一新。
“不会写啊”，夏柠明明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连眼光都不敢迎上问话的人，但有种名为直觉的东西，告诉自己，是白森杨。
夏柠按着话音刚落的声音方向把眼神递了过去。迎上正抬头，想接着刚说的上一句话，继续讨价还价最好能逃过一劫就此不用写加油词的，白森杨。
“诶，是你啊？不错不错！要写加油词啊，写，现在就写”。旁边的男生先开了口。语气里是半惊半敷衍，的确是让人得到重视了的敷衍。
夏柠看过去，是坐在自己斜前方的原浩轩。个子挺高的，肤色比自己不知道白的几个度。午休时半趴在课桌上学习的背影，让听着尖锐刺耳又巨长起床铃醒来的夏柠，带着起床气也莫名有一种夏柠你一定是个差生的感觉。
眼神转过十五度角，悄悄地望向白森杨。
不比十几秒前的上次。像是忘记出锅前撒上些许胡椒粉的鲫鱼汤，缺点儿什么又有点儿失望。夏柠没有看到自己心想的，应该出现的欲言又止的神情。
本是偷偷望过去而闪躲的眼神却定住了。因为看到的，只有低下头，顶着一头清爽短发的脑袋。对，夏柠也就只是盯着白森杨黑中微黄的头发看了好久。
心里骤然间空掉了那么一下，连带着心跳也恍惚间漏掉了一拍。夏柠有点找不着北。为什么前一秒语气里还填满了感情色彩，后一秒就像流星划过后即刻黯淡无光。
所以接下来白森杨跟原浩轩的对话，夏柠听得格外仔细。
“这有什么不会写，你还想自己写啊。百度一下，你就知道”！给了夏柠第一时间的反应后，自然地扭过脸对着白森杨开口到。
答的倒是挺快，除了没有任何实际行动。不都说男生都是行动派嘛，看来不仅全国人民每天七点半收看的天气预报不准，任何事儿都没个准儿，总有那么些例外。夏柠心想。
“是是是，你机智，就你机智。百度抄的长得都一个样，抄重了人家念都不念看一眼就给扔一边儿了，你还给这儿瞎抄个啥劲儿”。
似曾相识的语气。原来军训时被教官一嗓子吼蒙圈的那个男生旁边的，就是白森杨。让自己花痴了不过五十秒，就被面相凶恶的教官吓破胆儿累成狗的，白森杨。
夏柠觉着总站在原浩轩他俩旁边有点儿手脚不知道放在哪里好，连一个表情都要僵持好久，因为想不出要有什么样的表情。心里因为刚才没有对上的目光还在莫名其妙。
往前走一走吧，夏柠硬着头皮重复着同样一句话。等到终于发完男生区域要写的加油词小纸条，夏柠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小小的舒缓了一口气。
“夏柠，班长叫你过去帮忙拿东西，她要换运动服，马上热身完就要上场比赛了”。刚比赛完的同班的男同学，一头的汗珠挂在额头还没来得及换掉衣服，就拎着包找到夏柠。
一定挺着急的。夏柠心想。
干脆直接拿着没发完的本子，对着还叫不出来名字的新同学说了声谢谢，就快步小走着，朝着前操场运动员集合区。
“快快快！夏柠你快帮抱着包，里面有手机，待会热身完就要进内场比赛了，又不能带包进去，我又不敢把包直接扔地上”。还没等夏柠走过去，杜雨橙就跑着迎上来。急冲冲的跟夏柠说了两句就又跑回去了，一提到手机安危不保时，就显得更加急上加急。
拿上包看着运动员区里认真跟上节奏热身的杜雨橙，夏柠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有没发完要写的加油词。
绕过正在比赛的铅球区回去内场时还不忘看了一眼，好像没有班里同学参加比赛。不过就算真的有，自己八成也认不出来。刚刚的那个男同学还只是叫不出名字，脸还是眼熟的。还有连脸摆自己面前都认不出来的呢。
想到这，夏柠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