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班，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了，居然一丁点的睡意也没有。于是打开微信，给哥哥发了一条消息，他居然来了个秒回！好家伙，又一只夜猫子，于是随便聊了两句，想起了小的时候……
1
儿时，给我的记忆是：只身一人。
上四年级之前因为有哥哥，两个人勾肩搭背，来来去去，嘻戏打闹，不觉得孤单。有个细节很打动我：妈妈说我刚生下来时是清晨七点左右，刚好哥哥睡醒了，他发现床上多了一个婴儿，于是瞪着大眼睛盯了好一会，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颤巍巍地爬到窗沿上对着外边的世界大声地喊着：娃娃乖，娃娃乖……这是欢迎我么？挺有意思，看来此生注定是兄弟，不过你这么热情让我多不好意思。妈妈说，当时正值过年，窗外下着鹅毛大雪，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远处炮竹的声音……就这样，我们彼此多了一个陪伴。
等哥哥去镇上上了寄宿初中之后，只剩我一个人了，“丰富”的个人经历也就拉开了序幕：因为种种种种原因，有那么两年我是没有小伙伴的，遭受排挤。那时年少，血还是滚烫的，只要有人挑衅，便会和那家伙大打出手，然后挂着一脸的彩回家，还好妈妈以前做过护士，一边责备一边给我清淤抹药，小时候皮实，处理过后好的也快。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经常有人捉弄我，不是把我的修正液的头给磨平了，就是往我的抽屉里塞破东西或者给我后背的桌沿上抹墨水，等我一靠桌子，衣服上一道墨印，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干架。
当然，回家的路上有时也会遇到麻烦，同班的同学带着高年级的学生在路上堵我，想着法子挑衅，于是卸下书包短兵相接，他众我寡，自然吃亏。最严重的一次是我和一个小孩打架，其他人看热闹，当然并不只是看热闹，偶尔也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他助攻。后来那小孩眼睛肿了，而我门牙掉了一小片，这居然成了一生的印记。现在刷牙时不经意看到门牙上一个小小的缺口就忍不住想笑，小时候啊……
有次和朋友吃饭，他问我，你咋的，门牙上开了一个小豁？
——哦，小时候磕瓜子磕多了。
2
后来上初中时我想过，大概是因为三年级当班长时把一帮混混小孩惹着了，其他人也不敢和我玩，毕竟小孩子单纯，总会很明显地趋利避害，于是我便成了众矢之的。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无疑是之后碰到的班主任对我的影响。
我很不喜欢当时的几个老师，甚至反感，他们中的很多人只是上了个初中，20来岁30不到，没什么主业，有点关系就被安排到学校里管孩子，良莠不齐，根本谈不到师德这个词。
每次我和其他小孩有矛盾，老师根本不会训斥另一个人，只会收拾我，嘴里还狠狠地说，就你事多，毛病！这种不问青红皂白的体罚让我一度厌恶他的课，不巧的是他带的是我所有的课程。
有一次是两个人一起罚站，老师和那小孩聊着聊着聊到了小孩的爸爸，于是说了句，你爸爸原来是那谁谁谁啊，好了好了，你回去做作业去。便剩下我一个人在大太阳底下站着，拼爹了不是？
那时特别喜欢玩具，让我出乎意料又喜出望外的是，“不近人情”的爸爸竟给我买了一个能上发条的小汽车，一块钱！这在当时绝对是大手笔，要知道那会一块小橡皮才两分钱。于是我睡觉都把它攥在手里，是真的爱不释手。去学校时我就把它装在书包里，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就把它放在文具盒旁。真是倒霉，终于有那么一次被那位老师发现了，没收了我的玩具，还重重地说了一句：真不是个好东西。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不知道，可能是他很不喜欢我这样的学生吧。后来我还是找他要了回来，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成了那位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连我上课打一个哈欠，他都会训斥我两句，久而久之，我也不喜欢去学校了，记忆深刻的是有一次我居然在学校的围墙外坐了一天，等到快放学了，我就背着书包回家了，那会老师没有电话，也不会管那么多，更何况是对于我。他见我第二天来上课了也就再没多问。
那一年我没拿到奖状，爸爸训了我一顿，现在我觉得在性格塑造时期没走偏已经是万幸，还谈的什么奖状。
我特感谢当时的处境的，因为那样，早读时别人嘻戏打闹，我就坐在其他地方背课文，说真的很想和他们一起玩，但是不可能，去了也是自取其辱。也正是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语文还挺有趣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坐在操场上背着《挑山工》，心里想，泰山在哪里？以后如果我能去一趟该多好……看着一张又一张的配图，真的是满心的向往。
每次放学我都是第一个回家，也不会去其他同学家里玩，当然也没人会邀请。回到家照例做完作业，然后赶紧打开黑白电视看动画城，或着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妈妈讲一些故事，什么狼来了、白毛女、丑小鸭……忘得差不多了都。那时，倚在门框上，听着妈妈讲着故事，偶尔会听到头顶轰隆隆得飞过一架飞机，于是昂起脑袋使劲地在云层里寻找，飞机怎么会上天？它从哪里来？飞哪里去？
其实那时候妈妈是知道我的情况的，因为时不时有孩子家长吵到我家来告我的状，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比我大比我高的孩子的家长居然好意思来告状，还说再打他儿子，她就让他儿子睡到我家小麦包子里去（意思是让我家管他孩子的吃喝拉撒），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是谁先挑的事，我一直觉得，作为父母，爱孩子是应该的，但是如果凡事都觉得自己孩子对的话，那就出毛病了，而且是一种自己发现不了的病。随之，其他家长也教着孩子不要和我玩。妈妈一开始斥责我，若是别的父母闹得凶了，她就揍我一顿以息事宁人，这时我会觉得妈妈怎么这么怕事这么不讲理。几次之后她开始问我原因了，我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此后，若错在我，她就收拾我。错不在我时，若别人来我家闹，据我观察我妈还是很厉害的。我记得她说得最清晰的一句是：别人欺负你了你不要怕，但你不能欺负别人。看来妈妈的偶像毛爷爷说的话起作用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时妈妈还给我讲了很多道理，讲外公一辈子的境遇，讲外祖母的老年，讲怎么怎么做人，她身体力行，我耳濡目染。在我不怎么想去学校的时候，她也不强迫我，作为老高中生的她开始不断地辅导我的功课，在我感到沮丧失落的时候她又摸着我的头不断安慰鼓励我。
感觉那时候妈妈就是我无话不说的一个好朋友，她也是很有耐心，听一个小屁孩没完没了地说，然后给我不知疲倦地讲。现在想想当时的场景：一大一小，一母一子，煞有介事地谈论着，还真是挺有爱的，就在那个时候也是孩子最难教育的时候，她趁我愿意和她交流的机会有针对性地引导了我的成长。她那时候身体不好，我呢，也尽量不给她添堵，在家里帮她好好干活，去学校了，就少说话，尽量不和同学生事打架。
不过后来我还是找到了几个可以一起玩的，感谢你们。
上六年级时换了一个老师，是妈妈她娘家的人，对我很好，挑事的学生也少多了，毕竟打架的话，我和他们都会疼，于是转而冷战，直到小学毕业。当时我还下定决心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如今一回家，他们就抱着孩子让喊我叔叔，不应该喊伯伯吗？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赶紧看看口袋里有压岁钱吗？
3
因为当时一个人，我喜欢上了看书，性格也变了，我确定这是我幼年时的一个转折点。
舅舅是小学老师，他教书的地方离我们那的初中近，哥哥上初中时便寄宿在他那里。舅舅当时负责管理图书馆，他和校长商量了一下，给图书馆放了一张床，哥哥便和校长亲戚的孩子住了进去，说是图书馆，其实是一间不大的房子，里边杂七杂八地放了一些书。我开始看书还得益于哥哥，有一次他放假回家，给我带了一本连环画，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书感到特别好奇，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书上有漫画，底下有文字，还有拼音，内容有趣，我越读越来劲，于是哥哥每次回来时都会给我拿新书，走的时候带走读过的，这个幼年时小小的期待一直持续了好几年。
以前农村限电，动辄就一片漆黑，于是我用罐头瓶子和自行车的气门芯做了一盏煤油灯，接着看。有次一不小心居然将原本稀疏的头发给烧着了，只听见“滋”的一声，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股焦味早已扑鼻而来。妈妈闻到后赶了过来，摸着我的头发说疼不疼疼不疼，其实头发烧掉一块，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脑袋瓜整体就不会那么圆了，会丑一点，不过那时候对丑一点概念也没有。
妈妈说她看到我看书很开心，好像看到了读书时的她。我也记得她当时特别喜欢抄毛爷爷写的诗，抄了一个本子。
后来，每周我都会跟着妈妈徒步差不多4公里去给哥哥送一些馍啊饼啊什么的，第一次去时仿佛山里的孩子进城了一样，各种新鲜各种好奇，路过一个卖玩具的小摊子时，我拿起那种上了发条就会跳的青蛙，拧了几圈，朝摊主的方向一放，青蛙就跳了过去，那人见状立马拿起手边的另一只对着妈妈喊：来来来，娃喜欢就给娃买一个。于是我赶紧跑开了，当时哪来多余的钱买那玩意。
刚才没事了在淘宝上搜了一下，那青蛙居然还有卖，2.5一只，还包邮！只是现在没有了买的必要了。
到了哥哥住的地方，我总是希望妈妈和舅舅多拉拉家常，我便有更多的时间翻腾图书馆里的书：十万个为什么，葫芦娃，三毛流浪记，童话世界，地球未解之谜，侦探大王……当时个子低，还是站在一张小凳子上翻的，记得当时坐在哥哥的床上看侦探大王时，紧张地手心都冒汗了。每次要回家时，我都要带好几本小人书，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担心被舅舅发现。后来证明舅舅是知道的，他不但没说我什么，反倒每次来我家时给我带几本他挑的书，这些书看完之后我都毕恭毕敬地如数奉还，担心稍有怠慢舅舅就不给我借了，哎，自己的渴望限制了别人的善良。我上初中时也是寄宿舅舅那，他是教语文的，订阅了各种读物，引导了我的阅读。直到现在，每次打电话跟他聊天他都要循环一句老话：虽然你现在工作了，闲时间少，但书一定要坚持读，能提高你的素养，最近读什么书了？
前天给舅舅打电话时，他说明年就退休了。
时间过得真快。
4
我学习上的长进还要感谢哥哥。
我上初一时，哥哥初三，因为升学压力。每晚他都会自学到很晚才睡，我便跟着他学了起来，也正是那个时候给我开了个好头。
刚上初中，我小学毕业成绩平平，不入老师法眼，那些学习好的长得俊俏的孩子都是老师身边的红人。这些与我无关，我依旧每天跟着哥哥预习，学习，复习，依旧很少和别人交流，没想到第一次期中考试居然考了年级第七班级第一，吓了我一跳！好像把老师也吓了，于是他念完成绩清了清嗓子
：“那个，我还得提一句，大家考试一定要自己答卷不能偷看别人的，要是被学校抓了，别来找我。”我没有意会到。第二次，考了年级第一，这次老师似乎信了，继而让我做了班长，因为初中时同学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彼此也没有隔阂，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朋友嗖嗖多了起来，还特别友好，老师也特别关照。
是的，自此我体会到了有伙伴的感觉，很珍惜，但是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
后来哥哥和校长亲戚的孩子上高中去了，我就一个人住，早已习惯了。后来我的小外甥过来陪我，又过了两年，我就去上高中了。当时高中要来保送，我不去，非要自己考，不出意外丢人了，还是去了那所高中，入学时，招生办的老师开玩笑说：看，还不是来了……
鉴往知来，这个词我很喜欢。长大之后，有时会妄求会迷乱以致内心焦灼，抑郁。每当这个时候，回头看看这一路走如何走来，内心便安宁了不少，可以不断地去争取，不折不扣，但不能奢望，也没什么资本去奢望。
回忆起幼年的事，还是很受鼓励的，你想在你最孤僻，最容易走偏的时候，你都没有迷失自己，那如今已经成人了，在懂得该与不该的年岁里，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走下去？
对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