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华

室友说,你很久没写文章了,虽然每次都写同样的东西。

好朋友说,你写诗吧,但我知道她也不是那么期待我写的诗。

其实我自己意识不到,写没写过会忘掉,写的好不好无所谓,写作对我来说,只是把脑子里的东西搬到空白页上,以免日子久了,脑子里的东西都清空了,我的过去也不复存在了。不过近半年到一年里,脑子空乏,东西装不进去,也写不出来。

一个习惯了守规矩,做事情总是畏首畏尾的人,即使到了一定年龄,不想做懂事的大人,也绝对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或者半途而废,或者第一步都不敢踏出去;一个从出生就注定了不洒脱的人,到最后,二麦、屌丝、匝匝、木莹莹,无论做多少尝试,詹梦莹还是詹梦莹,活不成想要的样子,找不到我的人永远找不到我,了解我的人一眼就能看破我。

这一年悟得最透的道理是,没有什么非怎样不可,付出苦力不是非钱不可,参加比赛不是非赢不可,心甘情愿地给予不是非回报不可, 将来的人生不是非谁不可。如果知道将来的人生不是非他不可,并且事实上我的一辈子他根本不会来承担,二十岁的我,连最初的努力看看也会退缩了。做颈部B超前说如果没病我就表白,但感性的我和理性的我一直打架,我觉得很烦,我食言了。

我很感激暑假,就像失足少女从深渊中被拯救出来的那种感激。很多话我在朋友圈说过,还有一些,我无法组织成语言,也无法从我心里磨灭。从真正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自我否认了两个月,对他的世界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原想着过去了就好,多一个朋友挺好,我不想让自己变得不幸。可后来事情还是朝着我注定会很不幸的方向发展了,我却希望不喜欢我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高中时有次发低烧,非要在医务室打针,巴不得让全世界知道,那么喜欢的人也会知道,就会有他会不会来看看我的幻想,于是看着墙上的挂钟,下课铃打响时就望向窗外,一直等到再上课也没人来,却还是觉得他肯定会有点担心我。现在,没有这种期待了,算可悲的成长,心知肚明,不关心的人不会关心,即使是生死这种事,其实自己也可以承担。但这一年,我真的变得很不健康。

这一年独自去了很多小地方,虽然讨厌大城市的嘈杂,还是希望多留一些回忆在这里,这个终究要说再见的地方。一个人的短途旅行很轻松,不必计较走多少错的路,走去哪里,一个人的短途旅行很孤独,他们成双结对,而你被雇为免费的摄影师,然后落荒而逃。

今年学会了很多新歌,做了很冲动有点后悔的事情,作为困扰麻烦了某人几个月,现在的关系很尴尬,又很无所谓,但应该欠他一句抱歉;今年拿了大学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奖学金,是我熬了好些个不想活了的夜努力的回报,我觉得挺好,但没拿到也无所谓,外在的装饰总会被时间冲刷褪色;今年第一次暑假没在家里过,早起晚睡的日子很不好过,但有幸不幸真的认识了他,有幸认识了一群新朋友,也很很开心见到了超久没见的老邹;今年第一次吃中药,第一次献血,第一次去医院做B超,终于也敢面对自己了,终于也会为自己活着了;今年那个他跟我说他知道我所有的微博小号,但他要放弃我了,我希望他真的比我幸福很多,但不是为了让自己愧疚少一点;今年只写了几首没意思的诗,但是参加比赛的那首得了奖,虽然有黄胖子的功劳,虽然只是优胜奖,还是开心地想跳舞;今年生日吃了大学以来第一个蛋糕,有YMJ的资助,她以前总觉得她对我没有我对她好,其实我并不需要这样同等的关系,我还是很爱她;今年得了优秀寝室,美化大赛也是二等奖,好像能和室友打成一片了,虽然我还是个很敏感的人,但我把偶尔的不高兴藏进了心里;今年看了好多本课外书,比我前几年加起来的都多,我觉得很自豪,就心里暗自自豪;今年下半年我没有好好学习,很放纵自己,但真的很轻松;今年很多事我暂时想不起来,我还是个无趣的人,但我会变得越来越好。

外婆的左腿再也支撑不了她站起来。上半年的时候她的脚肿得能流出水来,因为疼痛夜以继日地端坐在小屋子的门口,妈妈给她送一日三餐,到了傍晚替她熄灯关门,整个夜晚都是她一个人无声的噩梦,她却只盼望着她的儿子能回家带她去医院。家里人都说,她熬不过今年,我希望她再活十年,可又觉得自己真自私,是自己当初先离开她的。下半年儿女们为她请了保姆,腿没有那么痛了,搬进了稍微好一些的小屋,她塞给妈妈几个陈旧的手镯,叫妈妈收好她的宝贝,可没过几天就嚷着要拿回去。听保姆阿婆说,她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哭,我想,都是她白天没能说出来的话吧。

年初的时候,爸爸跟着他的朋友去北京工作,看了看首都的繁华,五月份回了家,大概快五十了的老男人也会有我这种少女的孤独。十岁以后我没有看过父母出远门,所以第一次,看着爸爸的背影渐行渐远,真切感受到,每次我离家时他们的不舍。11月份爸爸又老了一岁,生日那天他为自己准备了流程,要吃火锅却因为家里电磁炉坏了对着我妈发脾气,叫上大家一起聚,却因为临时有工作自己吃不上。真好,快五十岁的老男人比我这种少女还不懂事。

我能和妈妈像朋友一样谈心了,感谢高中时班主任组织的一次次肉麻的活动拉近了我俩的距离,让我这胆小鬼,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因为年龄而产生的代沟,也会去表达自己的想法,询问她的意见,而不是一味地妥协或无视了。上个期末的时候我们吵了一次架,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听她说那么多心里话。她说父母都是为下一代而生活,不然就没有意义了,但其实我很希望她能为自己活一次。这个可爱的女人,也曾说过不要生妹妹的气,生气会变老的这样可爱的话啊。

妹妹一年里又长大了不少,至少脚的大小都快赶上了我。这位小朋友霸占了我的房间,短暂的暑假里我们一起睡,一起看电视,一起吃零食,由她带领我看了人生第一部完整的动漫。虽然她还是很不听话,虽然我们还是经常吵架,虽然她常说讨厌我让我快点走,但我还是会原谅她,还是会跟她撒娇,她还是会给我买好吃的,还是会送我她拙劣的手工画。

我只希望我的家人都健康,身边的人也都健康,那么斗胆希望自己也健康。至于幸福,总会有的,没有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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