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勇,勇敢的勇。以前道上的人都喊我勇哥。
虽然是混道上的,但我从来不做奸淫盗窃之事,这不仅仅是原则上的问题,这脸上我也挂不住啊。
我在牢里蹲过三次,一次比一次久,第三次出来的时候,我快四十到末了。我尤其还记得我刚出狱那天,风刮得是真的大,还很疼咧,把我的脸刮得生疼生疼的。说句实在话,脸上疼,心里更难受。想起以前的伴儿都个个成家立业,而我呢,出狱了都没一个人来接我,以前在道上称兄道弟的哥们,要么就当你是坨屎一样,踩都懒得踩你,要么早就已经排队在喝孟婆汤了......
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倒还是有条土狗与我作伴,我常常用我的手去抚摩它的脖颈,挠挠它身上的皮毛,解解它的痒。有时候吃剩的腊肉蹄子给它倒上一碗;看它吃的开心,我心里就感到莫名的舒坦,踏实。我有时在想啊,这狗子到底听不听的懂我讲话撒。
有人总是问我,勇哥,还干不干嘞?
我总是笑着说,干不了了,不干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找了份货运司机的工作想养活自己,干了快有两三个月,日子确实苦,不是人过的日子,但我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感到满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花起来就是感觉实在踏实,也许是以前恶事干多了吧;以前拿到钱了,总是拼命地花掉,为啥,因为我不清楚明天是不是还可以活着,干我们这一行,命贱又命短,劫数难逃......要是拿到钱了人没了,那不是死得不值嘛......
我有时会坐在庭院外,望着下山的太阳,跟土狗唠起了嗑,我常说,你看我现在哟,活得真像条狗......
有一次,我赶急,大半夜要给人家把货送到手,这一不小心,眼睛眯了一下,车就侧翻了。
只记得我身子倾斜,脑袋和身子像是分了家,已经感觉不到彼此了,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晕了,就感觉只想睡觉。
用老张的话说,就像是坨血红色的狗屎砸在了我的脑袋上,脑袋开了花。
后来老张就经常拿这事儿调侃我,说我上辈子给阎王当了条狗,这辈子阎王赏我命大,不收我。
说起老张啊,在我们这里算是资历最老,辈分最大的一位,老张人老实,值得信任,他单了快大半辈子的老光棍,终于在五十大寿那年,找了个妓女就给娶了。
他从来不在乎他女人的以前,他用尽自己的生命去好好疼爱一个被别人糟蹋的女人,他常常一个人从早贪黑,就为了多拉几批货。我常常坐在石阶上,一边敲着烟头,一边跟他唠嗑。
“哎,老张,我觉得我这下半辈子真的像条狗,人家心情好,我就去舔人家,人家心情不好,冒火了,飞起给我一脚,我也只能灰溜溜走开......这要是搁以前,我拿刀早就把他的脑袋瓜都给削了。唉,人间不值得哟......”
“你晓得个屁,还人间不值得,总共书都没摸过几下。”
“我要是条狗,你就是......”
“嗯?”
“一条老得掉牙的老狗。”
老张还有个女儿,因为老而得子,所以老张对她那是格外的爱惜,那就真的是一块麦芽糖一样,含在嘴里怕弄化了,放在外面又怕粘灰。但她女儿是个早产儿,天生体弱多病,还有很严重的心脏病,而且心很脆弱,又很敏感,刺激的事情接受不了。我和她女儿熟的很,挺清秀的一姑娘,只是小脸有点经常性的煞白。她叫我勇叔。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开心我心里就止不住乐,她一哭,我这心也就跟着揪出泪水来。
再后来,老张他媳妇出轨了。
我早就预想到了,跟老张说了不止一次两次,叫他注意点他媳妇。
老张伤心欲绝,悲痛不已,但他又不能跟他女儿说,他只能把这血与恨和着打碎的牙,一并吞在肚子里。
从那以后,老张整个人都变了,一个人忙活自己的事,女儿也是他在照顾,他只能假装不知道这事儿,媳妇回来时他还是一副笑着的样子,就像......
就像一条舔狗。
他婆娘有时候会装着一副关心女儿的模样,佯装问女儿怎样,老张能怎么说呢,为了家庭,不不,应该是为了女儿,他只能这么说。
“比以前那是好多啦。”
“那就好。”
唉,想到他那婆娘在跟别的男人鬼混而老张只能一个人受着闷气,我以前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但那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把这一把火浇灭在心里。
我刚拉完货,全身酸痛,靠在一根大石柱休息下,这屁股都还没坐热,老张就给我打电话过来了,我心里就泛起了嘀咕,按说这平时老张干活的时候哪有这个时间,还打电话。我心里暗想不对,于是接了。
对话里老张哭哭啼啼,几欲崩溃,讲了半天,我总算听懂了。
他女儿自杀了。
我的心被扭成一段段麻花,突然我感觉脸上凉凉的,我伸手一摸,是两行泪。我他妈也崩溃了。
我拉着装货的卡车,冲到了老张家,却只发现他媳妇儿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跟一个男人在聊些什么,我大怒:“他妈的人呢,老张人呢?”
“送医院去了,全是人家帮的忙,打的救护车......我等会马上就过去。”他媳妇怕我误会,连忙指着她面前的男人解释道。
临走前,我撇了一眼那个男人,一脸苦笑,随后抱起老张媳妇的腰,裤裆都绷得紧紧的。
到了医院,我见到了老张。
跪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头埋得很低很低,身子时不时在抽搐,我真的不好说什么,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我自己,他哭我也跟着哭,哭累了,我俩就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
女儿救回来了,但醒不醒的过来,就看阎王爷了。
我总在跟老张说,要是阎王在我面前,我就跪下来求他,把我收走,我不要我的命好,我要跪到让他改生死薄,救救我的姑娘。
但是我忙活了大半辈子,才知道,穷病才是最要命的病。
我依然记得到我跟老张去交费的时候,那副模样,他交完费转过身来,神情沮丧。排队交费的人皱着眉头催他赶紧滚。
我问他,怎么,钱不够,不够我这里还有,你全拿着吧。他绝望地像只乌鸦一样说话,他说了一个数字。
我只感觉呼吸困难,神情恍惚,腿在发麻。
我们两个又抱在一起哭了出来。
老张原来一直在瞒我一件事。
那天,我拉完货,准备去老张家,弄点好吃的给老张补补,我过街时就顺便买了只乌鸡,脑子里正想着怎么去弄好吃点,到了他家附近,有一大群人围着,警察拉上警戒线,推搡着围观的路人,我心里一慌,连忙找个人塞了根烟问:“这儿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听说老张把一家人给砍死了!”
我心里就想不对劲,后来转念一想,很可能跟他媳妇儿有关,没办法,我只能等,我就靠在他家门前一棵树底下,干等,在我快要睡着的时侯,这些警察终于忙活完了,我连忙打起精神,我说我是老张的弟弟,想知道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儿。
老张真的把他媳妇和那个男人给砍死了。
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到最后还以为老张才是第三者,插足的人。
这得命贱到何种地步啊。
再后来,老张被判了死刑,缓刑两年执行。
在监狱里,我探监,见到了老张,我老泪纵横交错,心里不是滋味,他也哭了,他说,老弟哟,我这辈子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念想,你就帮我把小晓(他女儿)照顾好,来世我准找到你给你端屎端尿,给你做一辈子的狗。
我还知道了在他女儿出事前,他媳妇儿每次回家,只要他不在,就会带着一个狗男人在家里乱搞,他女儿之前还装作不知道,没想到那一天,那个男人竟然兽性爆发,闯进她卧室连她一起都不放过,她割伤了那个杂种,又割了自己的动脉,最后那个男人怕把事情闹大了,就叫了救护车,慌称自己是邻居。之后等救护车一走,我就赶来了。
老张隔着窗,缓缓道来。
我抽了根烟,缓缓吐出来,我知道,是老张替我续命,因为要是我知道之前的事,现在的我就跟老张对换了位子。
突然,我嘴里的烟掉了下来,我崩溃地喊了出来,我不敢面对老张,老张哭着跟我说,一定要照顾好女儿,说完,他抽身起立,在我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走出了监狱,我又抽了根烟,说句实在话,我也想死,想躺在马路上被车碾死,但我也只是想一想,我想到了老张女儿,我折断了手中的烟,心想:
以后把烟戒了吧,省点钱给姑娘看病用。
但是我每次看到姑娘躺在床上,只能哼哼地叫,却什么也不能做,整个病房里只有可怕的滴答声。
有一次,我问护士姑娘什么时候醒过来,她终于不耐烦了,整个病房都闻得到她话里残忍的味道。
“你把钱交到手,哎,我保证你姑娘肯定能活。”
到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我真的像条狗,还是掉牙的那种。
以前我怕警察,现在我怕生活。
我回到了我那破屋,跟我那土狗一起吃饭,我们比赛看谁吃的快,我疯狂地把饭往嘴里塞,饭就噎在了喉咙这儿,我赶忙捶胸,让饭可以下咽,搞着搞着,我发现我又哭了,哭得声嘶力竭,永无止境。
我竟然和条土狗一起比赛吃饭,看来我是真的像条狗啊。
我就这样静静望着下山的太阳,土狗很识相,没有乱叫,它只是很迷茫地望着四周,东看看西看看。
我找到了我以前道上的朋友,他们阴阳怪气地喊着,哟,勇哥不是说不干了嘛,这屎刚拉完就过来了?
为首的人提起就是一个酒瓶子砸在了其中一个人头上,那个人痛苦地倒地怪喊,于是他又从腰间拿出刀,把那小子的耳朵割了下来,他笑着对我叫了声勇哥,然后挥了挥手让我坐下,他把那个小子的耳朵放在我面前。
“勇哥,千万不要在意,新苗儿,不懂规矩,这狗日的。”这人叫狗子。
“你说的我答应。”
“勇哥把我想哪去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先坐下来吃饭,我不得急,我不得急......”
我点了根烟,望了望餐馆的招牌:土家腊肉馆;我攥着烟卷,仰望着天花板,狗子招呼着我,连忙往锅里下菜。
我把那小子的耳朵煮进了锅里,狗子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我能感觉的到周围的人都在往我这边挤,我还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
“谁要是再向前一步,老子就把他给煮了!”狗子转过身对着后面吼道。他还是那副模样,我挠挠头,我有点后悔当初没把他嘴巴给割下来。
“我实在是没时间,别弄这一套,我看着不舒服,说吧,你就说怎么搞。”
“好吧,勇哥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再说什么了。”他话刚说完,就摆了摆手,身边的人就只留下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被割耳朵的愣头青。
“勇哥,本来我也想给你多搞点人的,没办法,人多就是麻烦,现在这社会又不比以前,人少才好办大事儿。”狗子喝了口茶,皱眉享受。“勇哥你别介意啊,这小子嘴巴是臭,但是活干得好,这一个叫强子,还有一个叫黑皮。除了这两个外,还有个小子,那畜生也是个愣头青,他来具体告诉你该怎么搞。”狗子笑了笑。
“勇哥,我还是那句话,钱你自己看着给吧,你拿完后剩多少我就拿多少,但我想应该不会留点给我烧纸的钱吧,哈哈哈.......”狗子大笑,笑得喘不过气,他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
“勇哥,我信你,从你当初当我大哥开始,就一直没改变过!如果硬是说图点什么嘛,也没什么,哎,怕你说出来不信,老子这手底下全他妈是废物,连干大事的胆都没有,所以我才来找你啊,勇哥。”
“讲完了?”我终于抽完了一根烟,我看看挂钟,抽身准备走。“事情谈妥了,我就来找你吧。”
我没应他,推门就走,路过一桌的时侯,我好像看到了熟人,但我好像又记不起来了,就感觉在哪见到过,打过交道,他把头压的很低很低,戴着鸭舌帽。但是总不能盯着人家一直看吧。我走出了门。
回家的路上,我顺便就买了一只杀好的鸡,在拿点蒜,香菇,准备回家炖着吃。我想了一会儿,还是买了几条排骨。“最后一顿啰,还是吃好点吧。”我心里这样说道。
坐在庭院外,外面吹来的风很凉快,我一边自己吃着,一边还往土狗碗里倒,它吃得很开心,我也吃得开心,这顿饭着实把我吃爽了。饭后,我坐在庭院内,我问土狗:“哎,狗娃子,我问你哟,你觉得咱俩谁先死?”它就像个木桩子一样站着,舔了舔我的手,然后就趴在我的脚下咕咕的叫。
清晨,我收拾好东西,给土狗弄了最后一顿饭盛在碗里,放到它的狗窝前,它还没醒,我不忍心叫醒它,也许是最后一面吧,我有点忍不住了,想哭,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想哭。我看了一会儿它,转身就走了,然后又转过身看了一眼。
走吧,我就这样跟自己说。
再见到狗子时,他身边又多了个人,我定睛一看,心中也就释然了。就是上次在土家腊肉馆我觉得眼熟的那个人。
“嘿,勇哥,在这......对......来来来,看看这小子,眼熟不?”那人站在狗子旁边不作声,狗子对他示了个眼神,他摆弄了一下鸭舌帽,伸出右手,对我笑道:“勇哥好。”我拍了拍我的脑瓜子,在脑海里捣鼓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在哪见过,只是觉得眼熟。
“勇哥记不起来也很正常,我就一下手。”那个年轻小子说道。“好多年了吧得有......在西街送货的时候跟勇哥碰过一次面。”
他这样说我就全想起来了,我在西街做生意的时候,有一单就是跟这小子做的,也就是那次,我点背,被警察逮了个正着,一锅全给端了。那时候他还稚气未脱,满脸光彩,入了这门啊,水可就深了哟,我心里开始有点同情他。
后来我也知道了,他叫伍三。
狗子给我们开了个房间,我们就暂时安顿下来。
伍三终于摘下了他的帽子,他没有随手乱丢,而是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我盯了他很久,就这样看着,他微微扬起了头和我对了一眼,又低下头忙着整理行李箱。我心中拿捏不准,转过身去,过了一会,我又转过身来看他,发现他一直在看我。
那个眼神我一辈子也看不懂。
狗子捣鼓着两个行李箱,从行李箱摸出枪来。
“从云南搞过来的,别嫌少,只能搞这么点了,到时候大家都省着点用。”狗子拿抹布把枪管擦的锃亮。“来,伍三,说说看,咱们怎么个搞法。”狗子挥挥手示意让伍三过来。
“大家个个都是干这行的好手,具体的我就不说了,说个大概吧,银行那里我已经摸清了,总共两个大门,一个前门,一个后门,从哪个门进去不重要。钱全部都放在三楼那个保险库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黑皮先开一辆车把钱拖走,我们剩下的人开另一辆车拖剩下的钱,在狗佬口那个地方有个化工厂仓库,咱们就在那儿把钱给分了,就这么简单。”黑皮就是狗子带的另一个人。
“怎么进去也很简单。”他微微扬起头。
“就直接开车碾过去。”
狗子接了个电话,应了几声,然后就喊我们都下去。
在宾馆后面,两辆皮卡开了进来,灯不敢开大,但依然可以看清楚它们的块头,很明显经过改装了的。狗子为了这事儿也还费了一番心思。
所有的事情都忙活好了,狗子就招呼着大家赶紧睡觉,他还打趣说,在下面去了可就没今天睡的这么香啰。
我睡不着,起来在外面点了根烟,我寻思着,钱拿到手后怎么寄给姑娘。
门响了,我捏了捏烟头,警惕地往后看。
是伍三,他刚才忙活着检查车去了,忙到刚才。
我抽了根烟递给他,他笑了笑挥挥手说自己不抽。他抬起头一直盯着天看。
“怎么,想啥?”
“没想啥.....哦,对了,勇哥,你不是不干了吗,为什么......”
“想多赚点钱,给自己棺材镀层金。”
他笑了笑,没继续问下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勇哥,我先去睡了。我点了点头,突然,我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唉,我活的好像条狗啊......”
他突然顿住了,一动不动。
风吹过来,凉凉的,舒服的很。
一会儿他又说。
“勇哥,我去睡啦。”
我说好。
清晨,太阳刚探出头来。
停车亭内,一个男人没有抬头,只是把手往窗口一伸。
“出示你的工作证。”
待他疑惑着抬头时,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门上。
皮卡开进了银行大厅,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只不过警察来的实在是太早了,像是在埋伏我们一样,子弹快要打完了,我们让黑皮先走,剩下的人断后。
我看黑皮已经走远了,就扯着嗓子喊着走。
车上,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很压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一个人抽着闷烟,手却在发抖。
到底还是好久没搞了,狗日的手有点生,我对自己说。
等到了仓库我们才发现黑皮竟然还没来。“他不会想吃独食吧。”狗子担心着。
狗子让我过来搭把手把钱搬下来,我接过他手里的一袋钱。
突然,我就感觉我的后面凉凉的很疼,疼的我想喊出声来,然后就没有了意识,倒在地上。
狗子往我背后开了一枪,枪口还在冒烟,他面无表情,把手里的钱袋扔给了伍三。“别看了,少一个人分钱而已。”他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仓库里又响起了枪声,伴随着咕咚的一声。狗子倒了,脑浆都被打飞了出来,红的白的青的,一齐飚了出去,洒在地上。缺耳朵的强子拿着枪,又往他脑袋连开几枪,他实在气不过,连踢带骂,像条疯狗,真是丑啊。
我慢慢才缓过神来。我扶着额头,慢慢才起来。我拖着身子,解开了外套,裸出带血的防弹衣。看来我真的是上辈子给阎王爷当了条狗,命是真的硬。
其实,在狗子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做掉他了。我对他太了解了,曾经在我手底下做事的人没有一个可以背叛我,因为我连他们身上的毛都数的清。
“强子,对不住了,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没事儿,勇哥,用一只耳朵换这么多钱我也认了,你之前也给我讲过这畜生肯下得去手,是我大意了,我也没想到这孙子下手这么恨,这王八蛋......”强子怒吼着,又往他身上连射几枪。
我让强子去把剩下几堆钱搬过来,他转过身去。我叹了口气,从腰间抽出一把枪,给了他一枪。我翻过他的身,轻轻用手盖住了他的眼,我止不住的叹气,心里也很难受。我把枪又对准了伍三,因为我看见他正在摸自己的枪。
把枪扔过来,我跟他说,他掏出枪从地上滑了过去,我用脚把枪滑走。用枪指着他,“干这行多久了?”
“一直在干。”
“从跟我交货那时起?”
“嗯。”
其实当我知道他是谁了,我就大概也猜的出来了,以前是因为他我才做牢,现在也是因为他我们才会被警察埋伏,我脑子再笨,我捋一捋也就清楚了,那天晚上,他把帽子摆放的规规矩矩真是像极了放警帽的样子。我当狗当久了,连嗅觉都灵了不少。
但我不忍心杀他,因为我感觉他和我是一类人,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有时候吧,感觉来了就是这样,我下不去手。
他冷静的有点可怕,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心慌,我很矛盾。
突然,从我左耳穿出一声巨响,还没等我转过头,一辆皮卡就冲我撞了过来,我的身体在空中打转,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什么也看不到,突然,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姑娘,她醒了,我心里真高兴,不过那几个护士把她从床上扔了下去,叫她滚蛋。我发火了,我想摸把枪,射烂她们的脑袋,但我一摸才知道我腰上什么都没有。我又看见了我的土狗在外面流浪,被人泼热水给差点烫死,我惊呼,我愤怒,我发狂,但其实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哭,歇斯底里地哭,我在想,这真是遭罪啊。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活下去过,我伸了伸手,却什么也没摸到。
“来世做条狗吧,活得舒坦。”我跟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