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淡淡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投下斑驳的阴影。这是秋高气爽的季节,阳光并恶劣,只是,偶尔还是让人忍不住用手挡在眼前。穿着乳白色连衣裙的云,脚上穿着高跟鞋在山城的密密麻麻的台阶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她急促地走动,在一家公寓前面停了下来。这是直接到了五楼——山城的房屋就是这样奇特:有时候一进去就是五楼,有时候一进去是十楼。按下密码,门开了,可是房间里面没人。
“妈。。。”她习惯性地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其实不用叫,这么一个小公寓也就是一室一厅一卫,门都是打开的;有没有人一眼就知道。
那年她17岁,初中毕业一年;她妈妈带她到这里打工。爸爸一个人留在家里做农活,其实云爸爸的文化水平那会是在村里最高的,还当过代课老师。可是工资还是太低了,后来干脆也没有继续教书。
房子是公司租的,云妈妈在一家火锅店当服务员,包吃包住。
她在一家幼儿辅导机构帮孩子做饭。离公寓不远,她们母女两个可以住在一起。
云妈妈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城市,也过得朴素。但是既然在城市工作了,就不能落后了,让人瞧不起,所以她的工资也没有寄回去,而是给自己买了稍微好些的衣服、项链、玉镯子、耳环;这样一打扮,似乎年轻了十岁,看上去倒像个城里人。慢慢地,见惯了灯红酒绿的生活,逐渐看不起乡村的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大她十来岁的云爸爸虽然也仪表堂堂,但是一生也比较窝囊,到底在岁月的雕琢下变得有些佝偻;而火锅店的老板,虽然头发都秃了,但是谈吐风趣,尤其是劝酒特别有一套。于是每次员工聚餐,他几乎能把所有人撂倒。这方面来看,他是特别大方的。
云和妈妈一直住在公寓里,生活也算比较滋润。直到一段时间她发现妈妈的变化似乎不仅仅是在穿着打扮上,而是经常公司有活动,很晚回去;甚至偶尔太晚不回去。她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最终发现自己的妈妈和店老板勾搭在一起。她甚至因为发现了实质性的“证据”而无比痛苦,要如何面对爸爸?这样的事情,其实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被对方的老婆发现了,不仅找上门来,还到她的单位去闹,说她妈妈是“小三”。最后对方的家人把她妈打了一顿,送进了医院。
后来,身体是治疗好了,但是人时常疯疯癫癫。她被接回了村子,总是找别人吵架。不过很少有人去理会一个疯子。一些小孩子会故意去逗她,然后被追得很远。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疯下去,由家里人看着;实在不行的时候锁起来。后来一个下雨天,池塘的水漫过了田野,她也终于没有回来。
此后,云发现自己整夜失眠,即便睡着了也是梦魇。有天晚上云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身体动不了了。不过,至少还能听见声音 ——周围都是叽叽喳喳争吵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说她妈妈是如何不道德,如何自甘堕落。她的眼睛睁开来就能看见顶上的天花板,但是动弹不得;想要大声喊叫,可是发不出声音。那是她一生最黑暗的时光。她总是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出去打工会怎么样,妈妈是不是不会离去?如果自己能早一步阻止事件发展,是不会她不会疯?对此,她总是愧疚的,无比自责。
后来她就患上了一种病叫做:睡眠瘫痪症。S·A·金尼尔·威尔逊医生在1928年一期医学期刊《大脑》(Brain)上创造了这个术语。当然也可以叫做噩梦。晚上,当她努力入睡时,她有时候会觉得有一个恶魔躺在她身上,狠狠压着她;她会出现幻觉,看着一团特殊的物质就在她旁边落下,而床开始沉下去。她只能看着,惊恐,却无法动弹。
可是她是好学的,不然也不会以初中毕业的身份自考大学,拿到幼儿讲师的资格。所以她知道病了就去找原因,自己学习。比如沙普利斯是华盛顿州立大学一名心理学助理教授,他写了一本关于睡眠瘫痪症的著作估计,我们平时所做的梦中,有大概不到三分之一的梦可以被看做是噩梦,而人们在睡眠瘫痪症发作时所做的梦,却有80%-90% 都是噩梦。而她做的梦类型各异,都可以拿来作为恐怖片的素材了。
云发现,争对睡眠瘫痪,记载的案例也不少,甚至有大规模的发生,其中学生(28%)和精神病患者(32%)这两大人群中睡眠瘫痪症发作的人数比例更高一些。甚至它可以解释许多超自然现象,而且带有文化的地域特色。
她也发现有心理学家进行干预和预防,比如改变睡姿和睡眠模式,晚上不吃饭。不过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很难说清楚。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很难变得冷静和集中注意力。她也知道这个跟心理因素很有关系,可是怎么才能让自己心如止水?
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敢说自己的经历,因为太玄幻了会被人认为是疯子。直到她自己弄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无法摆脱梦魇的原因。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唯一 一个会梦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