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插着耳机,声音放得不大不小,刚好可以盖过周围的嘈杂与声响。耳机里播放着的是网易云音乐的一个歌单。歌单并没什么特别的文字说明,只是歌单封面有一丛绿蓬蓬的草。你觉得看着心里有些欢喜。于是,点开,从第一首歌开始随机播放。
你坐在稍微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从笔筒里拿出你惯用的那支黑色水笔。银灰色的笔杆,细长的,是你天在文具店里一眼喜欢上的。笔芯已经换了好多支,笔杆还是那样。只是你手指常捏的地方微微有些褪色。
你拿起杯子,杯子是陶瓷杯,干净的白色。里面有你刚才接的大半杯开水。杯子后有一罐干玫瑰,你取了三朵玫瑰,投进冒着热气的杯子里,你闻到淡淡的玫瑰香,你有些开心,又拿出一朵放进水里,你觉得香味更浓了些。
你抬头看书架上,看到一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宋词三百首》。你突然意识到,好久好久都没有安静地读一首诗了,念一阙词了。
你取下那本书,一枚小小的钥匙叮咚落在桌子上。你拾起,发现竟然是很久以前你疯狂寻找的日记本的钥匙。那阵子你的日记本被锁上,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东找西找,把桌子翻了个底朝天,仍是没有找到那一枚能打开你一段心事的小小钥匙。于是你明白,有些东西是锁不住的,也是没有必要锁的。因为你发现,没有人会无聊到,过问你不愿倾诉的心事,谁都不会知道你心里那方阴雨霉湿之地青苔什么时候开出了一朵小花。
然后你就换了你的日记本,最简单的线装本。洁净的封面,只有右上角一只飞舞的淡蓝色蝴蝶,还有左下角一朵小小的红花。你不再试图锁着日记里你的心事。你越来越清楚,很多时候或者任何时候,没有人会在乎你的心情冷暖,而你自己情绪的波澜也越来越表现出风平浪静。
你捏着那枚小小的可以打开一段往事的钥匙,想了想,弯腰从桌子底下的箱子里扒出来一本色彩斑斓的日记,被尘封了太久的日记本上沾上一层浅浅的灰,一如你此刻突如其来奇怪的情绪。你拿纸巾仔细擦着,想把心头沾染的灰也擦净。
锁终于找到了它的钥匙,你缓缓将钥匙插进锁里,在插进去的那一瞬间,你突然想到木心的诗“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你咧嘴笑了一下。你轻轻转动钥匙,但你又停了下来。你拔了钥匙,放进桌面蓝色的小小储物篮里。你收起日记本,放回桌下的箱子里。你忽然对当初十分渴望打开却怎么也找不到钥匙的日记本失去了念想。在某时某刻极力想要去得到的东西没能得到,过了那个时间,再得到,就发现并不是很渴望了。在需要的时候恰巧出现总是很难,往往在不那么渴望的时候,曾经抱有疯狂执念的,又会轻而易举出现,但已经无关痛痒了。
你坐下,喝了一口杯里的水,温度正好还带有玫瑰香气的。你打开了台灯,将有些皱了的宋词缓缓抚了又抚,但仍是抚不平。你随手翻一页,翻到了欧阳修的《浪淘沙》。“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这一句你用红笔勾勒出来,旁边空白的地方你写上了它的意思。你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用过它作为自己的签名。你默默读着,目光停在最后一句上“今年花盛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你就突然想到前几天在操场看到大四的学姐拍毕业照的场景,你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悲伤,显得有些莫名奇妙。
你觉得耳朵里的音乐突然有些吵闹,你关掉音乐。不一会儿,你又觉的耳朵里总是少了些什么。于是你又插上耳机,打开网易云,这次你选了一个自己创建的纯音乐歌单,是你写日记时惯爱播放的曲子,小众却都很趁你的心意,依然是随机播放。
你合上书,放回书架,从书架上抽出现在的日记本。因为你瞥见你桌边静静躺在那里的笔,突然想起来你最开始是要拿笔写日记来着。
日记本摊开,你握着那支银灰色的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写下“你一个人插着耳机,声音放得不大不小,刚好可以盖过周围的嘈杂与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