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供暖没几天,空气就糟糕起来。傍晚去上课的路上,即便捂着鼻子也能闻到呛人的煤烟味。天空是灰蒙蒙的,所有的楼群和街道上空都飘散着如雾一样的烟霾。车灯和路灯也被熏染的幽暗很多,并不如以往那般明亮。
也许落雪就好了吧。
雪真是好东西,那么洁白剔透无声无息地从天空飘落下来,不紧不慢的样子。只需一夜,清晨再打开窗,整个世界都干净了。
小时候在村子里,每每到了落雪的季节孩子们是最开心的了。雪人是不常堆的,打雪仗滚雪球却常有。第一场雪总是下在夜里,并没有风吹过窗台的声音,所以一般也并不知道会变天。只是清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雪光晃花眼才知道下雪了。
到处白茫茫,一望无际。房顶,树枝,围墙,田野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起来。走出门,鼻孔瞬间被冷空气塞满,总会忍不住打几个喷嚏。鞋底的轮廓清晰地印在雪地上,连纹路都那么规范。这时候如果细心寻找,也会发现很多小动物的脚印。
又短又直轻轻的几根,肯定是麻雀的。又长又直而有力的肯定是那只大公鸡的,又小又圆的窝窝肯定是老鼠的,而又大又圆的那些肯定是大黄狗的。。。。
它们比人勤劳,早早领略了这雪景的美。麻雀们早在房顶或树梢上叽叽喳喳了,每跳跃一下,雪沫子就簌簌地落下来,落在脖子里,冰凉凉。
那时候的早饭通常是苞米面饼子酸菜汤,大人孩子胡乱吃完就都跑出去扫雪。必须把院子里的雪清除到院外去,不然来年开春一融化就会满院子脏水。
铁锹撮成堆,拍实,就成了大雪块。然后一块一块再运到院外去。一场劳动下来,所有人都一身大汗。头发湿了贴在头皮上,汗水顺着后脑的头皮流进脖子,痒痒的。
院外的雪堆高起来,有爱孩子的人家也会堆个雪人逗他们开心。
其实很少有堆的好看的,身体和头并不很圆。头顶戴个破脸盆,眼睛和鼻子都用煤块代替,嘴巴画上去,弯成夸张的弧度。通常手臂的位置都插一把破笤帚,貌似很勤劳的样子。
孩子们小手都冻的通红,耐心地做雪球。先是用两手攥一个小的,然后在雪地里滚啊滚,越来越大,最后滚成脸盆那么大也是有的。
雪地里看什么都是美得,不同的。
屋檐下挂着的红辣椒,墙头上搭着的苞米吊子都要比平时好看似得。被雪衬的红的更红,黄的更黄,明艳艳地动人。
即便雪地里的落日,也比平时要震感一些。
站在村口,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晚霞把西边的天空都映红,雪的白和天空的红交相辉映,美得无法形容。好像太阳是一点点地沉进雪地里去了,藏猫猫一样。
低着头往家走,被踏了一天的雪平实起来,每次抬脚都会咯吱咯吱响,好像用双脚就能唱出一首完整的歌。这时候心也是愉悦的,特意时快时慢,时跑时跳,最后总是禁不住一个人笑起来。
雪天里傍晚回到家,鞋子一般都玩湿了,脚丫冰凉。这时候爬上热炕头,把双脚伸进被子里,会有过电一样的感觉。
炉子一般就搭在屋中间,娘会把炉火烧的很旺,挨个替我们把鞋烤干。
而爹会炖白菜粉条冻豆腐给我们吃,喝一碗热热地菜汤,就能把一天的寒气都赶出身体,免得着凉。
回忆总是很长,好像穿越回三十几年前,还是那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还是那两间草房的小院儿,也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地野丫头。
蓦然回过神,窗外却是高楼林立,满眼雾霾地城市。月亮是有的,只是不如小时候的亮,在阴霾背后,闪烁着无可奈何的微光。
村里长大的孩子,谁不心疼这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