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去,看把你给担心的,”丝阳手捧着一把瓜子,吃的方式也很特别,一股脑儿地扔进嘴里,吐出的却全是瓜子皮。拍了拍手道“你就放了你的大心吧,我说没事,那就是没事,”然后又摸了下肚子,一脸的慈祥,“我拿我还没出生的孩子做担保,孩儿他爸一定会回来的。”
文妍被她逗笑了,焦灼的情绪像蒲公英一般落着在泥土里。“丝阳,有时候,我真的有点儿......看不懂你。”
丝阳却一脸嫌弃,自顾自的打了个寒颤,“你闲的啊,没事老看我,我可告诉你啊,我不玩百合。你要是发春实在没招了,厕所那拖把头我上个月刚刷过你凑合着用......”话音甫落,脑袋上清脆的响了一声——秦伯弹了她脑袋一下,不轻。“哎呀卧槽你个老不死的......”发觉老人家面色微愠,又要给自己来一下子,急忙灰溜溜的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溜走前一把顺走了桌上剩余的牛排。
秦伯看着文妍,脸上的岁月缓缓绽放开来,是那种能给人温暖的笑容,“丝阳这孩子,命苦。”
文妍像发现了新世界一样,激动的以至于身体有些微微颤抖,这是她来这里一个月,第一次有机会听到,她想问却不敢问的故事。当然她相信,如果是秦伯讲出来很容易就能听懂,偏偏这时候,丝阳打开了门。“得得得,你个老不死别特么整天说我坏话,桌子乱的都能养猪了不用收拾啊?”然后目光一转,指着文妍,“你,进来。”
文妍看了看摇头苦笑收拾麻将的秦伯,微微叹了口气,走进了丝阳的房间。她不是第一次进来,丝阳房间里有电脑,上周她才刚刚在这里和父母视频通话过,二老的笑颜让她有了安心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充足的理由。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房间竟然整洁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她把门关好,站在原地。
“咋了?终于发现只有我才能拯救地球了,吓得连凳子都不敢坐了?”丝阳在电脑上继续打着俄罗斯方块,没回头。“我可告诉你,这也就是我吧,脾气好,淑女,知道不?以后你要是在我哥身边混,少问这问那的,就白天贤妻良母晚上淫娃荡妇,就行。其实我哥吧,除了好杀人,倒还真没啥不良嗜好。”
文妍刚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差点翻倒在地。不过,她也真的是习惯了,只是笑了笑,继续耐心的听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几岁实际上不知道多少岁的小姑娘讲话——有些时候,能有倾听的机会,是一种很暖心的恩赐。
“你要说看不懂我,那还真对了。”丝阳按了游戏的暂停键,回头继续道,“你说我都不懂我自己,你能看懂?”
“只是觉得,”文妍看着稍微有些正经的她,说,“你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连别人在想什么你都能看出来。”
“我哪有那本事?”丝阳打开抽屉,翻出了一本病历扔了过去——“阳晨康复中心?”文妍念出了声。
“对啊,我,精神病。叫那个,哎?什么来着?啊,对,精神分裂症。”丝阳很稀松平常的吃了一口牛排,“其实我吧,我就是一大傻子。我姐才是大仙,特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然后她死了。正好我人傻,脑子里特宽敞,她就进里面来了。我俩特么‘合二为一’,我就被拉到精神病院号子里蹲了特么......妈个鸡,忘了蹲多久了。”
“十年......”文妍看着病历,推算出了丝阳住院的时间。她有些黯然,如果这病历是真的......那可是十年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啊,对,反正时间挺长。”文妍吞了最后的一大口牛排,满意地吧嗒着嘴,“也挺好,精神病,杀人不偿命,你要有啥仇家,我能顺道给你摆平了。就是号子里饭菜啊特么要多难吃有多难吃,要不然,我一发疯,那可老吓人了,连自己都打。这要说杀人,哪还有我哥啥事儿?”
“他......边莫是你亲哥么?我看你病历上写的,你也姓边。”
“嘿,你个操蛋姑娘,一提我哥你就来精神。”丝阳挤眉弄眼道,“不是,我俩是后认的。我姐让我认,那我就认呗,她特么法力无边,她说了算。”
文妍翻着病历,拼命摄取着有用的信息来试图分辨丝阳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显然,这是徒劳无功的——这医生的字,就好像是手抓着屎壳郎蘸着墨汁写出来的一样。
丝阳此刻出奇的安静,就这样看着眼前拼命翻着病历的女子,嘴角忽然露出与之前大相径庭的微笑,笑得有几分窃然。文妍没注意到。“有些事情,和你说了也是没有用的。你理解不了,也不会相信。生命看似很长,可是呢......”就在文妍突然抬头想确认这话是出自丝阳之口的那一瞬,声音突然停了——就像房间里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她的声音和丝阳很像——只待了几秒钟,就消失了。
“你看,真不是忽悠你。刚才说话的啊,就是我姐。”
边莫不得不承认,陈向选的这地点简直是绑架杀人的风水宝地——一间已经不知多少年没进过人的配电室。周围是废弃的工事,在大学城周围,这种废弃的工程倒也并不罕见,领导宝座风水一转,很多前任留下的没有油水的工程就要被“釜底抽薪”了。
他将陈向赤裸的尸体翻转,随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个盒子,半个巴掌大小。打开来挑拣出一管针剂,注射进尸体的腹部。接着随手一甩,一根一米长的棍子魔术一般地出现在手中。然后掀开鞋底,抽出了一片薄钢板,展开来,竟是铲头的形状,和那根棍子接对好接口,拧了几圈。整个过程不过十秒,毁尸灭迹的工具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七星智咧嘴一笑,上前帮忙。俩人轻车熟路地就给陈向选了一个安息的场所。埋好尸体回到屋里,发现梓璃已经穿好了衣服,何谓则有些尴尬的坐在她身旁。见边莫回来,眼睛里立刻闪出了光,“那尸体,就算现在是夏天,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消失。你往里面打的,是虫卵吧?”
边莫一边收拾着工具,一边注意着梓璃的动静,微微点了点头。
“高明,真是所谓‘杀人于无形’啊。”何谓笑着,大脑在飞速的转动。他突然发觉,世界上和自己一样的人,还真谈不上少呢,“只是啊,你还是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比如,那孩子一路过来,肯定有一些监控拍到,就算他够聪明,跳过了监控,只要肯查,总会有结果。而且......”他目光如炬,似乎企图直视对手的内心,语气也加重了许多,“你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七星智听到这里,摇头苦笑,“哎呦,这年头,要都是你这样的猴精,我这算卦的生意还真就不好做啊。”正说着,忽地神色一紧,接着,因为埋尸体出的热汗又全都变成冷汗——
他分明看到,从他脖子边几厘米的地方,划过一道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