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太短,好多想做的事还来不及完成,就已经蹉跎了一生;可一辈子又太长,还未走出前半生,就已历经了几代人的别离。
记得生命中第一次有了别离的概念是在小学。那是极为平凡的一天,书房里的我对着成堆的作业,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家人突然推门进来,我惊慌失措地迅速端坐起身子,准备迎接如往常一样劈头盖脸的责骂。
可等了半天也没发生,我心里惴惴不安:不会是我上课开小差的事被知道了吧。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时,就听见头顶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气,和那个瞬间让世界都安静下来的声音:你外婆她,去世了。
我既震惊又茫然,过往的记忆浮现,我在脑海中疯了一样地寻找认知试图反驳。可最终无力地发现,八年里我曾听说过无数次关于死亡的概念时,我把它们定义为遥远,而此刻距离它那么近时,我才意识到,是瞬间。
就那一个瞬间,你就失去了一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她会温柔地满足你很多任性的要求,也会在你对别人无理的时候耐心教育;会在你懵懂地问这问那的时候不厌其烦地回答;会在天还没亮时,就跑到十几里外的山坳上去,摘一筐你爱吃的橘子;还会在炎热的夏天,为路过家门口的旅人递上一碗水,告诉一旁不解的你“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道理。
她是我见过最温柔而善良的人,也是我记忆里对我最好的人,可遗憾的是她只是短暂地参与了我的童年,却让我真切地感受了生死的别离。
后来,随着不断的升学,经历别离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遇到过很好的老师,却不知道是否还有重逢的机会。遇到过知心的朋友,却不知道此去经年何时再遇。遇到过善良温暖的陌生人的,却连谢意还来不及表达就已经人去无踪。
这种别离没有强烈的情绪感受,但总裹挟着淡淡的愁绪。是时间的流逝,是不断向前的人生。
小说里总爱描写久别重逢的欢喜,可现实更多的是物是人非。也许就此别过天涯海角,也许多年再遇也不过点头之交。毕竟人生就像一场旅程,没有人会一直为沿途的风景而驻足,我们都拼尽全力向前跑着,只为了能在有限的旅程里看到更多的风景。
但当旅程行至终点,也许我们会发现最深刻、最美好的风景,其实已经在我们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遇见了。
而所谓别离,好像并不意味着悲观和失去,只是生命以一种近乎极端的方式,提醒着向前奔跑的我们,那些我们曾拥有过的美好风景,永远值得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