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所在的城市终于在一场7级的大风过后,看到了春天姗姗来迟的脚步。这座中国最靠北的小城,也就渐渐有了绿色,渐渐有了细雨。
寝室楼下有一大片丁香,锦每次路过总会发现枝头的小花苞又比昨天大了些许,想是用不了几天便就会繁花满树了吧。如果事物被划分两类,那丁香肯定属于美好的那一类,由内而外的。锦急切的渴望这丁香园早点绽放,但又矛盾的默念着‘ 请等一天吧,再等一天再开吧。 ’ 因为厌倦了这漫长又死寂的冬天,希望丁香的到来为这灰色的城市添些许色彩,盼望着,期待着。却又总感觉 J不久会来到这座小城,想要丁香等等他,所以乞求着。但心里明白,无论有着怎样的心情,丁香都会沿着自己的生命轨迹去完成自己的一生。是否开花,什么时候开花,都不会与她有关。不过不会因此而悲伤,所有的悲伤早在过去几年,被埋在丁香树下开成了花。
和J相识是13年3月,今年是第五个年头,念旧并不是一件多么好的事,锦很清楚,但依旧回头望,只是想着那场叫作青春的大风呼啸而过之后,记忆总该留下吧,不然为之失去的那些还有什么意义呢。锦的记忆都那么清晰。
锦是那种看出喜悦与悲伤的人,大多时候,不会有太多表情,似乎总是很平静。但她没告诉除闺蜜以外的人,自己时刻都像一根绷紧的弦,就像一只快要爆炸的气球,似乎下一秒就会断裂会爆炸。曾一度觉得每一刻都像走在长满荆棘的冰面,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但是在Gm身边锦是完全放松的,空白的。睡眠向来极浅锦躺在Gm身边即使打雷,地震都没有醒,她得拍着锦不停的招呼,才能叫醒。Gm是非常疼爱锦的人,在抑郁和自闭的那段时间中,也是唯一能够进入锦的世界的人,因为那一年半锦只听得见Gm的声音,记忆中也只有她一个人。
Gm和 J 对于锦都是极为重要的人。虽然锦愿意为了J放弃自己的一切,但却为了Gm可以背弃全世界。那个九月,Gm离开这个世界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于是 J 便成了唯一一个让锦觉得很放松的人,让锦变得很空白的人。
锦的那种压迫感与紧张感在Gm刚刚逝去后显得愈加强烈,锦又表现出了那年自闭时的所有症状,不说话没有表情,吃很少的饭,早早睡着,似乎没有了思维,只是执行着。整个人沉甸甸的,偶尔看见路上行走的人群,看着他们的表情 ,心里会想 ‘ 他们在笑,笑什么呢?’ 锦的生活在那个9月死一般的沉寂。
九月末的一天收到了来自 J的短信,锦觉得再也撑不住了,好想去依靠,好想被拥抱。那天晚上熄灯后,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无声的“歇斯底里”哭到了凌晨。九月份的最后一天,锦坐上了通往J所在城市的列车。7点40出发,锦6点10分就已经在候车室了,因为那时候还傻傻分不清齐南和齐站。临上车的时候,锦站在人群中低着头自言自语到:“明明想说的是‘你来看我吧,怎么说出口成了,国庆去看你 ’ ”。我知道那是因为后者不会得到肯定答复,一定会失望,那个时候锦觉得自己再接受不了失望了吧!
很多时候很多事,我们都不能用对或者错来判断。6个多小时后,锦见到了J ,在那个风大到可以改变你行走方向的城市。在那儿锦忽然明白真正的距离是这样的,他拥抱着你,心却隔着几座城。距离是什么时候有的呢,大概是从那年他高三毕业后开始积累了吧。锦想要的和J想要的是那么不同,锦踩着自己的底线一再的迎合着,但他从来不会想,不怎么说话,面无表情的锦还好吗?这样是怎么了呢?不在乎就是这种表现了吧!锦要回去的那天,依旧是很大风,被留在出租车后座的锦,透过玻璃看着那片空旷的土地上突兀着新建的车站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接近。和远处看到的一样,在这片空旷中显得冷冰冰,没有生气。 只有站票了 ,锦从下午三点一直站到晚上九点多。回去的路上,锦靠在D114趟列车储物架那儿呆呆望着对面的接水箱。一个人笑道:“嗯,很好,见到了J,得到了J的拥抱。”笑着笑着眼泪就掉,得到的还有锦不再能解不开的手机,和不小心知道的他的那个小贝。
那天回到学校,寝室楼已经封寝了,不过因为假期阿姨并没有记过。也许人真的可以选择性的忘记一些事,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比如回去睡醒之后锦只记得见到了J,没有其他了。如果说锦变了,那就是那之后她平静了很多,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对 J。
农历10月12是锦的生日,这是锦高中毕业后的第一个生日。记得高中的时候,锦总会提前一个月朝锦嚷嚷着要礼物 ,每次J都答应着,然后就不会有然后了,即便是一句生日快乐,也从未主动给过锦。那年锦没有向J提起过,就是生日当天也没有。那天是锦第一次喝酒,是一瓶蓝罐雪花天涯。锦的意识是清晰的,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笑。室友还在继续,她摇晃晃的爬到了上铺,脱衣服的时候摸到自己的后背长满了红疹。她有点发抖的手拨通了J的号码,她想告诉他 今天自己生日,她喝酒,过敏长红疹了。一次无人接听,两次无人接听,三次无人接听。锦控制不住自己,就那样笑着诺诺道:“睡了吗,还十一点不到。”锦躺下了,有点冷,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很严实,锦笑着,寝室熄灯了,下一秒锦的眼泪就掉了,锦分不清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只是那一夜流泪到很晚,累到睡着的。
记得谁曾说过“爱情无话可说的时候就结束了” 锦其实是有很多话,想对J 说的,但每一次通电话,锦总觉得J不耐烦,这么多年J多少还是了解锦的,他知道说哪些话就会让锦主动挂掉电话。每每这样锦就会想“那把这些话攒下来,留着下次对J 说吧 ” 锦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智商和情商,但对待J ,锦就像个弱智一样。那一年12份,J每次联络锦的时候总会扯到这样的话题:“你知道我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的吗?” 锦不懂。
那天晚自习锦无聊拿着手机给J发短信,之前说了什么锦忘了,只记得最后的对话是这样的。
J:“你知道我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的吗?”
锦:“什么样的啊?”
J:“得会化妆,淡淡的很清纯,不是妖艳的那种,得会搭配衣服,不能只穿黑色,看起来很清新。”
锦:“哦”
J:“哦,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锦:“知道啦,下次你问的时候我复制粘贴给你。”
锦:“我喜欢黑色”
J:“嗯,做自己就好了。”
任谁看不出呢,可锦就是不明白。也许J也是很无奈。J就是这样,即使是我想分手,我也不会直接说,给你各种矛盾与压抑,逼你到一定地步,你就会说不开心分手吧,他会回你:“好,我们各自冷静冷静吧。”12月20的那一天锦和 J 就是这样结束的。
J这也不是第一次,大学的时候在洛阳,实习的时候在保定,这一次锦觉得自己抓不住了,撑不下去了。也许是老了,没有力气折腾了。3年多时间,锦这样形容:我抓着一根绳子,在黑暗中一直往上爬,往上爬,不知道终点在哪儿,筋疲力竭,很绝望,突然就想放手了,就让自己这样掉下去吧。在这段感情里,锦就像迷失在沙漠中的人,翻过一座又一座的沙丘后,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嘴唇干裂,她瘫坐在地上,任风吹着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随他吧! 锦再也不想牢牢抓住不放了。
怎么会不想念呢,毕竟是很重要的人,想要去依靠的人。放弃继续追逐着你,却并没有放弃继续爱你。锦放不下,还念着他,苦苦挣扎,假装坚强 ,逞强欢笑着。那段时间锦忙于各种部门活动和兼职,只要闲下来,就会想到J ,想到曾经。所有人看到的锦,是那个提着笔记本电脑,奔波于各种学术厅,拿着U盘和一叠一叠打印的表格在复印社进进出出。也许会觉得那个个子不高,有点单薄的女孩对待生活一定一定很积极,很阳光。可只有锦知道有多少个天黑以后,她蹲在某个角落想念J 难过到透不过气,又曾多少次幻想J还在身边,一次又一次。
后来锦变得平静了许多,无论走到哪儿都把耳机塞在耳朵里,锦说有些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太吵,太多声音她不想听到。锦喜欢在某个傍晚把耳机声音调到很大,坐到树下的长椅上,伸出手让风从指缝间穿过,感受着风,那种感觉真的很真实。
去年4月份J 因为工作来到了锦所在的城市,锦是怎么想的呢,约J去看电影,那时候只是想见到吧。在万达售楼中心的那座桥头上,J对着锦说着“我们”各种不适合。他可能不知道,锦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很想念,很想见而已。那晚是锦一个人从万达走回去的,3.3公里。
J 每年生日,锦都会提前送他礼物,高二那年锦省了一个月的早餐费为他买了双359的乔丹球鞋,只因他无意间转发了一条说说。而且每年等到生日当天,锦会一个人去吃蛋糕。学校右边一个外地大叔自己经营的蛋糕店,5块钱就可以买到很小但依旧很漂亮的奶油蛋糕。锦会坐在学校体育馆,武术社经常练习的地方,一个人慢慢品着J的生日蛋糕。那地方一般不会有人,地势很高,还有很高很高的台阶,坐在那儿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6月18号那天,锦买了很大的彩虹蛋糕,这是锦最想和J 一起吃的蛋糕,因为颜色很漂亮,这次没有体育馆,是锦一个人在教室。没有悲伤 没有喜悦,锦想可能是自己放下了吧。第二天同学约锦一起去吃拉面,等她的时候,很随意的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 J的动态,配了2张图,一张是蛋糕,一张是打开微信红包的截图,蛋糕上是“I love you”红包数字是5.20。锦的心突然就被刺痛了一下,不自觉的眼里含满了泪水。那天晚上,熄了灯,锦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自我开导:秀不是很正常吗?有一天你会看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接着他妻子怀孕了,孩子出生了,满月了,周岁了……不都得接受吗?锦想着,右手用力握住左手腕那个曾经刻过他名字的地方。
在后来锦试着去化妆,不是因为 J ,只是涂完粉底,画完口红的脸看上去更加的百毒不侵,更加的坚强,即使只是假象。只因J 在万达的那座桥上曾停留过,锦害怕去那儿,但无数次的站在那座桥的对面的桥上静静的望着 J 站过的地方。下雨会去,天晴会去,刮风会去,好像 J 就站在那儿一样。锦很少会哭了,即使在那儿看到很难受很难受也不会掉眼泪,因为总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妆不能花。
锦也曾想过,自己怎么就放不下,不能释怀呢?过去的一年锦没有再主动联系过J ,怕打扰,也承诺过自己不再犯贱,不再把尊严踩在脚下去触碰 J 。锦在坚持着自以为是爱情的这段感情时,曾不止一次的嘲笑过冯程和柴珊珊,陈亚和马峰,还有大一看到的佳欢和蒋本欣。我看到了他们彼此的背叛,与不坚定,看着分分合合的他们,锦曾不屑一顾。现在站在那座桥上,望着对面,才发现那个最值得被嘲笑的人是自己,从头到尾最可笑又可怜的人是自己。锦就像在逆流中一直向前游不停后退的那条不知回头的笨鱼。
今年同样的四月份,J 同样因为工作来到了这座小城。自锦看到 J 发来的位置链接后,锦就好开心,终于有理由去见他了。见到之前,锦想着自己一定要把所有的话都对他完,包括那些埋怨与眼泪。可是见到 J 之后锦就败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看着他感冒不停流鼻涕,嗓子还有点哑,锦感觉好心疼啊,好想紧紧抱住他。锦喜欢和 J 一起走路,走在满是落叶的小道,走在夕阳很美的马路,冬天拍着彼此身上的雪,雨天撑着伞淋湿各自的半边胳膊。这次真的和他一起走了很久很久的路。锦在学校门口送 J 上车后,站在哪儿望着出租车远去。诺诺的说着:“你要是说句对不起,我就不会挣脱你伸过来的手了,即使没有爱,只是想着带上床。”
最近锦总是哭着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次又一次。锦不止一次的问过不同的人同样的问题: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寐吗,可我明明那么那么想念,却是无论如何梦不到。 现在锦发现,不是梦不到,是不想梦到,在乎到不能提及。Gm和 J是锦不能提及的心事。锦想念Gm ,也想念J ,但是闭上眼却看不到他们的面容,想念的时候只能看照片,看着看着总会忍不住想要哭,这个时候总会用被子蒙住头就那样任泪水自由的流。渐渐的锦开始去面对,面对Gm再也回不来的事实,去接受J 对自己的不喜欢,也明白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做再多,感动的也只是自己而已。孙子涵在一首歌中唱到“青是受伤,春是成长。” 锦点头,是这样。
今天,天上有很多云,依旧有风,很大的风,我戴着耳机,声音调到很大,此时世界是安静的,天上有星星在闪烁,我走过那片丁香园,闻到了阵阵的花香,黑暗中依旧可以看到那高贵却有点孤单的紫色。丁香会开,我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