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扬州过的第二个冬天了,可我依然没有找到一个与它和谐共处的方式。 在这里的冬天,不得不舍弃我裸睡的爱习。每天临睡前,我都先穿上一双厚厚的毛袜子,然后仔仔细细把睡裤那肥大的裤脚叠进袜子里面,再把睡衣的下摆严丝合缝地塞到裤腰里,才一个猛子扎进被子,蜷成一团瑟缩着,等待寒冷自行退去。活在暖气世界里的人总是搞不懂,穿着个袜子,束手束脚的,怎么还能睡得着?若是你也来体会一下,便大概可以知道,这周身的凉气,在夜晚是要四处游走的,最终都汇聚到指尖。十指的寒是要走心的呀,一双贴脚的袜子,可以包裹住许多难得的热量。
南方的冬天:冷空气里像是夹着些细密的小水珠,伺机伏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乍一出门并不觉得冷,走急了或许还会有点热。但时间长了,这冷气就一点点的渗进去,直到感觉自己骨头里都湿漉漉地打着寒噤,就很难再让自己暖和过来了。
与南方的冬天相比,北方的冬天要显得温柔了许多,哪怕那冬风也不那么凛冽,更算不上刺骨了。还未到春天,我们已经在麦地里放起了风筝,在冬风的吹拂下,风筝高高飘起,冬日寒阳的照耀下,不禁使人打了个慵懒的哈欠。干冷的北方,让人冷的快热的也快,这种干冷只是在略过你皮肤的皮毛而已,里面却未曾渗透。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北方人,天气,似乎是我与扬州这个城市唯一的亲密接触。它时刻提醒着我在这里的格格不入,却也从来都无私的与我分享他自己的喜乐伤悲。天晴了,天又暗了;下过了雨,又盼着什么时候才能下一场雪来解解乏。除此之外,我便是个地地道道的异乡客。江淮官话像是一层泡沫一样阻隔了我与这个城市的交流,这边界是软的,他温柔地接纳了我,却也用同一双手把我温柔地拒之门外。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对一切都是抱有敌意的,那时最爱唱的一首歌是吴吞的《一万个名字》,每次唱到里面的一句歌词都有好几个人跟着叫好:“那里的人都有良好的自我感觉,你不知道吗,你真的没有发现吗?那里缺少一个感觉很差的人,我们去吧,填补这个空白。”
有归属感的时候,才谈得上“自我感觉良好”,这里的扬州人大概在心里也藏着一份扬州情结吧。
后来想想自己过去在河南的时候,其实也是个标签党,逢人便硬生生地称自己为“河南妹子”,有时甚至会觉得,我要是个真真正正的河南人该多好啊,那种在麦地里奔跑的硬劲儿,还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沧桑,想想便觉得霸气。只不过,做一个河南人,对我这样一个本来就很豪放的人来说,大概是没什么门槛儿的,我只要让自己的本性可劲儿地自由疯长就好了。
但要让我融入扬州的氛围,却不是一朝一夕的容易事。
有的时候望着他们本地人一脸费解的表情,那感觉真是沮丧,我如此笨拙地靠近这个城市,它却总是在拒绝我。
可当我离开这儿回到家乡的时候,才从朋友那里得知,我讲话的方式在他们听来已经拙拙的,满是电视剧里江南女子的味道。或许在我生活里未曾觉察的别处,也已经不再与从前一个样。作为一个漂在外面的异乡客,总要有些东西留下,有些东西带走,一路上挑挑拣拣,走到头还抱在手里的大概就是最珍贵的吧。
漂泊是累呀,坚守也是不容易,但总要有些逆着潮流和岁月的坚持吧,不然大家就都成了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