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同哑奴扛着陈风,知那四人一旦发觉,眨眼便能追来,一刻也不敢停歇。
虽说带着陈风,但洛阳城巷陌交错,一时倒也没被追上。
又跑了一个时辰,再也跑不动了。巷子里空荡荡的,别说寻个遮蔽物,就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哑奴扯了扯女子,巷子尽头有一扇门半掩着。
进门看到是一间不大的柴院,柴棚占去大半,柴棚贴着一家客栈的后墙构建,堆着不少木柴干草,倒是方便人躲藏。
两人躲到柴堆同客栈后墙的夹缝里,才稍安心。
陈风一天油米未进,又一路颠簸,被颠得七荤八素,亏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
不久,院门开了,听一人“咦”了一声,说:“记得刚才明明没关门呀,真是奇了怪了”,稍微一停又嘀咕道:“罢了,罢了,定是我记错了,这两天也不知倒了什么霉,先是丢了马,后来又丢了人,被这一帮西边来的莽汉折腾的头脑发胀,不得安生。”
三个人转来转去却转到了悦来客栈的后院。
客栈后院原是一个,后被一堵墙分作两部分,小的一部分用作了储柴,就是三人藏身的地方。
陈风心知小二口中“西边来的一帮子莽汉”便是原来驻在城外的随从,料是康勇寻不到自己,叫他们都进了城。
小二抱了捆柴便出去了。
逃命时尚不觉如何,一放松下来,顿觉腹中饥饿难忍,“咕咕”声大作,好在哑子带了些干粮,勉强能充饥。两人吃罢,又撕碎了些面饼喂了陈风。
吃罢干粮,女子低声问:“哑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哑奴看了看陈风,又瞧了瞧女子,权衡了一番,然后手比划了一阵。
“你是说把他放在这?”,哑奴气喘吁吁,额头仍不断沁出汗珠,心知哑奴已无多少余力,女子低头又看到陈风惨白的脸,不忍弃之而去,“可这么个可怜的人,又被人追杀,一旦我们撒手不管,何异于要他的命呀”。
陈风感动之余,能动的却只有眼睛,只好痴痴地看着她。
女子汗湿的秀发沾在面颊和额头上,长跑后双颊生晕,加上此刻满脸愁绪,眼中盈满同情,更显得楚楚动人,惹人爱怜。
陈风不由心想,如此温婉可人,深明大义的女子,当真世间少有,我若……
哑奴又手语道:“可是小姐,如果不扔下这少年,一旦被那四个凶神追上,恐怕连咱们也不会放过。”
思索一阵,女子说道:“不如我们带他回家,我逃婚,爹爹只是气我恼我罢了,还不至于打杀”,停了片刻,女子叹了口气,接着悠悠说道:“真是命运捉弄,可能当真是有老天安排,要让我嫁到辽东吧。”
女子满眼哀怆,眼神一瞥,却看到陈风痴痴地盯着自己。
陈风虽然不能动,毕竟是个俊美男儿,女子从小在深宅幽阁之中,何曾如此与人亲近,又想到昨晚换衣之事,佯怒轻叱道:“昨晚打你那一巴掌是不是不疼了?”
陈风痴痴之间,听得此话,想转头看往别处,却是不能,只得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忽听隔壁院落传来乱匆匆的脚步声,接着听人说道:“我还就不信了,那么个大活人,就这么丢了?肯定还在洛阳城,大家加把劲,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找出来。”
这女子原来是李侍郎的女儿李陌函,出嫁辽东安禄山次子的便是她,这次半路逃婚回来,心知犯下大错,爹爹势必出动大批人马寻她,虽说抱了回府救人的想法,但一听之下,还是满脸惊恐,低声说:“哑奴,不想爹爹竟然这么快便知道我回了洛阳。”
陈风听得明白,开口说话是康勇,只是苦于无法开口说明,却也不着急,着急无用。这次进洛阳,爹爹多次嘱托,要低调行事,不要闹出大动静,一个为的是信中之事重大,恐惹不必要的麻烦,二来是边关将领私下联络朝廷大员,须防小人之口。却不想种种遭遇之下,还是免不了把洛阳城折腾一番。不由也是暗自感叹,命运弄人。
哑奴示意女子不要动,隔壁又熙攘了一阵,便匆匆散了。
两人大气也不敢喘,又过了半个时辰,晓得人走远了,女子心想,如此背着个人多有不便,不如找辆马车,方便行事。
刚欲开口,又瞧见陈风仍旧痴痴地盯着自己,脸上一红,故作不知,正吩咐哑奴如何如何时,院门“咯吱”一声又被打开了。
来人脚步声甚轻,似有意踮着脚走路,稍显混乱,当不止一人。
只听一个人“嘿嘿”一笑:“金掌柜,最近发的一笔大财啊!”
“哪里发什么大财,都是小生意,小生意,宋三爷做的才是大买卖。”
听声音,这说话的是悦来客栈的金掌柜,这人与陈风有一面之缘,只是不知另一人是谁,听口气好像是做生意,又觉不对,做生意怎会来柴院谈?深觉其中大有蹊跷。
“怎么样,金老板,这次出几?”
“宋三爷都来了,自然是全出,只是这价格,您看?”
“和我宋三做生意,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我担心的是,你这后院不会起火吧?”
“三爷尽管放心,一帮西边来的土老冒罢了,上次那俩被我轻轻松松打发了。”
两人格外小心,只说“出几”,绝口不谈货物为何。
“这就好,这次共多少?”
“十一,上次我不晓得,让宋三爷白白捡了个大便宜,后来专门问了下,才知道这可都是顶尖儿货,宋三爷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金掌柜稍一停顿,接着说:“我要这个数,宋三爷觉得如何?”
“金老板不免狮子大开口吧,虽说这次货不差,比起上次那俩可是逊色不少,你这样可没法让我做生意了?”
“宋三爷,您也为我想想嘛,上次那俩好摆平,这次这么多,我得冒多大风险?”
“这样吧,金老板,都是熟人,你我都各退一步,四十金如何?”
“宋三爷都说了,就这么办,就今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