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面试的公司远不远？”

“不远！”

“人就住在公司旁，公司怎么会远？”

“领带选什么颜色的？”

“蓝色的，就像海一样蓝，一样深，一样忧郁。”

“领带在哪里？”

“就在他的衣柜里，他的行李箱就是衣柜。”

“公文包呢？”

“公文包就在他手里！”

“他的公文包如黑夜般漆黑，鼓胀如满载了文件，有时一拉开拉链，又仿佛是空的！”

“空的？”

“空空如也，飘渺虚幻，仿佛很胀，其实啥也没有。”

“可是他的包看来并不瘪。”

“是的。”

“不瘪的包才能装的多！”

“他的人呢？”

“人犹未归，人已断肠。”

“何处是前程？”

“前程就在眼前。”

“他看不见？”

“他没有去看。”

“所以他找不到？”

“现在虽然找不到，迟早总有一天找到的！”

“一定会找到？”

“一定！”

                            -1-

长街。

高楼前。

李二狗站在寒风中。寒风中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彻骨冰寒，连天空都似已因寒冷而变了颜色，变成一个空虚而荒凉的灰白色。

他的人也一样。

他的手紧紧夹着那个公文包:苍白的手，漆黑的包！

苍白与漆黑，岂非都正是最落寞的颜色！落寞岂非就正是命运低谷的极限。

他那双空虚而寂寞的眼睛，就仿佛真的已看见了命运！

难道这次还不能顺利吗？

他往面试的办公室走。他走的很慢，可是并没有停下来，纵然失败就在前面等着他，他也绝不会停下来。

他走路的姿势很奇特，左脚先往前迈出一步，右脚再慢慢跟上，看来每一步都走地很艰苦。可是他已经走过数不尽的路途，算不完的里程，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这么走，何时才能到面试办公室？

他不知道，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现在他已经走到这里，前面呢？前面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如果这次在不能找到工作赚钱，房东就要赶人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漆黑的包，正面漆黑，反面漆黑。

                          -2-

大腹便便的面试官坐在用办公桌前，左右顾盼着坐在两边的美女助手，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觉得很满意。

办公室高尚而大气，装潢华丽，用具考究，每张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电脑用的是最新的苹果笔记本。

虽然定价比普通电脑高处好几倍，可是他都不在乎，因为奢侈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平时他总喜欢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打开监控看着所有下属忙碌地加班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永远都是高高在上。

虽然他身高不满五尺，但是这种感觉却总是让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高出一头。

所以他喜欢这种感觉。

唯一他觉得有点烦恼的，就是那些喜欢和他抬杠的面试者。

所以，对他的话有任何异议的人通通都被他pass掉。

                            -3-

刚刚面试完一个人，面试官正刚拿起桌上的杯子啜了一口，忽然又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陌生人走进来了，走路的姿势怪异而奇特，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

漆黑的包！苍白的手！

他的目光像刀锋一样，四下一眼，就盯在面试官身上。他的瞳孔在收缩。

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满脸发亮，仿佛刚刚擦上一层猪油，他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两个男人隔着办公桌端坐着。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你毕竟还是来了。”

“我毕竟还是来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你能胜任这份工作吗？”面试官最终打破了沉默。

“一定能！”干脆利落，一字一顿，没有半点迟疑。

面试官沉吟少顷，缓缓道:“你期望多少钱一个月？”

“5千。”依然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面试官脸色已变了，道:“你知道我这里新人工资从来不超过5千。”

“我一定要5千一个月。”

“当真？”

“当真！”

面试官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他非常年轻，但是他的眼睛，任何人看了都不会忘记，那是夜一样的宁静，海一般的深邃。

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决非常人，但他也知道，一个月5千的工资，他是绝不会给的。

周围还是那么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天空已渐渐暗下去了，他看了看远处的天空，觉得说不出的恐惧。

他苦笑道：“你一定要5千一个月么？”

“一定！”

“若我不给呢？”

“你一定会给！”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许久，他抬眼望着李二狗，咬牙道：“好，我就给你5千一个月，只是你莫要对其他同事提起！”

片刻过后，李二狗填好了入职登记表，转身向门口走去。

这一次，他终于成功了，成功得彻彻底底。李二狗脸上掠过一丝得意。

面试官却从背后叫住了他：“你以为你真的能拿5千一个月吗？”

李二狗的身子微微一震，脚步已顿。

“很明显，我们已经签了劳动合同。”

“不错。”

“那我岂非就能拿5千一月。”

“只可惜你算漏了一点。”

李二狗忽然转过身来，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

面试官只轻轻一笑，道：“你的业绩考核指标是别人的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