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桃源琴】

昨日在十里桃林折了几株桃花，虽已过了一日，可依然好看，粉嫩嫩的，甚是诱人。

看到这桃花，我又想起了几年前收的一桃花精。

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瞒着三哥他们独自去桃林，却看到好几条小巴蛇在欺负一桃花精。那桃花精也着实可怜，浑身是伤，看到我来了，便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本帝姬是仙族流萤，光天化日欺负一小姑娘，若不是本帝姬恰好来到此处，你们岂不还没完没了？”

甚是讨厌。

“还不快滚。”

一听这话，那几条小巴蛇便屁滚尿流地逃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说“小殿下饶命”。

我转头看向那桃花精，嘴角轻挑，她也看着我，眼里满是柔弱和感激。

“你叫什么名字？他们欺负你你怎么不还手？”

她低下头，喃喃道：“我没有名字，也没有父母，我不敢还手。”

没有父母？

“今日我初见你，你便着一身粉衣，况且你还是桃花精。”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就叫桃夭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桃花精歪着脑袋，掰着手指头，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桃花枝，扑哧一声笑了。

“好美的名字！”

……

回过了神，转眸一看，当时收下的桃花精桃夭正在打扫仙宫，嘴角还挂着微笑。

这桃花精，还是和我跟她初见时一样爱笑。

“桃夭，把桃花枝插到花瓶里去吧。”

“小殿下要？”

“去青丘十里桃林。”

其实，我喜欢桃花并不全是因为我喜欢它的姿色。一万年前，父君娘亲曾带我拜过一次师，我那师父便来自十里桃林。师父座下有十一弟子，我是最小的那个，于是师父和师兄们便都唤我十一。师父一直对我师恩如山，而我从始至终也从未忘却他。

只可惜，师父已经仙逝。

师父是那传奇般的萧墨上神的同胞弟弟，名萧尽，修为法力虽不如他哥哥，可也十分了得。

师父在世的时候，总是喜欢用他的手，一遍遍抚我的头，我一抬头，便会看到师父似笑非笑的眸子。我倒也不抵触，反而还有许喜欢。

记得有一次我喝醉了，而又恰好碰上十里桃林下大雨，师父也不顾雨大，将我背回了仙宫。待我大梦初醒睁开眼，师父已在我身旁睡得深沉。之后我才知道，我足足睡了七日，而师父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还记得有一次，我不懂事，竟跑到魔族领域去了。若是我幸运呢，倒也无事，可我偏偏就撞上了那魔君。那魔君得知我不是天族的人，倒也放宽了些，便把我扔到大紫明宫，平时也算自由，只要不出大紫明宫，哪儿都可以去。

师兄们发觉我失踪，马上禀告了师父，师父眼睛一红，二话没说便杀到大紫明宫来了。那时我还在大紫明宫內逍遥，喝几盏茶，和魔族公主逗逗趣儿，也乐得自在。

师父杀光了外面的守卫，魔君看到是他，也只能怒瞪着眼却无济于事。师父沉着脸将我拎了回去，一路无言。

那一夜，我们面对面坐着，师父始终阴沉着脸，我也着实愧疚，一直低着头。

“十一，没事吧。”他终是来了这么一句。

我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那眸子令我有些捉摸不透了，有些责备，有些怜惜，有些自责，甚至有些……深情？

我哑然失笑，道：“是徒儿不肖，给师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师父笑笑，将我拢入怀中。

他的薄唇凑在我耳边，似笑非笑，我甚至能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霎时耳朵痒了痒。他动了动那薄唇，轻轻吐出一句话。

“你没事就好。”

逐渐的，我也不知我对师父究竟是何种情感了。

师父的仙逝其实与我脱不了干系，坦白了说，其实是为了我。那时，我生了一场大病，并且还失踪了一阵，就连师父也没能找到我。我也迷迷糊糊，并不知自己去了哪儿，只记得醒来时浑身是血的躺在师父的住处前。

师父一贯稳重，可这次师父竟如此慌乱，完全不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上神样。

待我醒来，父君娘亲都围在我的身旁，不住地哭。

师父，不在。

我的身旁却多了一件法器，这法器我识得，乃青丘一大神器。我曾看到过师父端详这一神器，后来他告诉我，这神器名为桃源琴。

他当时还问我，这神器我可喜欢。

我笑笑道：“喜欢。”

心里莫名染上了一层恐惧。

“师父……师父呢？！师父……！”

不语。

“我师父去了哪？师父呢……？师父！娘亲，您说话啊！！”

娘亲眼底有一丝悲哀。

父君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我颤抖的双肩，我终是忍不住，泪遍布了脸。

“你师父独自一人去西海取来了神芝草，这神芝草可救任何人。神芝草有四大凶兽看守，四大凶兽有父神一半的修为神力，你师父因此已受了重伤。”

“然后呢？然后？？”我疯狂地摇晃着父君的双肩，唇已被牙咬出了血迹。

“你师父用自己的元神炼成了丹药，刚刚为父给你服下了。”

师父用自己的元神炼了丹药。

隐隐约约的，师父的声音仿佛又在我耳边轻轻回响。

“你没事就好。”

从前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光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