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非洲黑人,杂技演员,说西班牙语和英语。
我的英语水平,谦虚地说,分得清阿哦额跟诶比希,不谦虚地说,可以拼读几个单词,譬如girlfriend 。
查理在我这打电话,国际长途,话费赚对本,高兴。
有帅哥经过,他跟人家打过招呼,指着背影一脸坏笑:girlfriend,手舞足蹈地比划给我听。
在语言障碍下,分享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说懂了与听懂了的人都格外开心。
所以这当儿,买卖无防。一人要芙蓉王,武汉腔,顺手递了过去。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烟草稽查。
那包芙蓉王原封不动摆在面前,标签上,店名价格日期,铁证如山。
吸烟有害健康,还真是有害人人健康。
翻箱倒柜,外烟悉数搜去,封存,罚单。
开车的小伙子看着我出糗,闷笑。我不活了!什么世道,不就卖包烟么,容易吗我?!
看了本《江姐》,提了把单刀,喝了瓶二锅头,论理去----
小子,你说我是跟你讲水至清则无鱼呢还是讲物极必反上海黑的钓鱼执法被捅呢?
烟草大厅,一众领导。
看座,沙发。
呃,老虎凳呢?
“这烟一包赚1.50,何苦呢?以后再不要卖这烟了,好不好?”
啥语气?可惜了我的二锅头。
“做生意,顾客有需求,不满足顾客的需求干什么吃?我还嫌众口难调呢。”
“只卖熟人噻。”
“熟人都是生人培养起来的。”
“我们在办公室坐着多舒服,省里下来检查,钓到你们,把烟往这一放,直接扣工资,面子上也过不去,不找你们找谁呢?” “哼,省里?跟别人打不过拿自家孩子出气,算什么?”
“也没有拿你们出气的,要严格执行起来处罚就重了呢。”
连杀手锏“李白杨”都使出来了,罢了。这回合,算平手。
我把处理资料递过去,那文书不说话,打量我一眼,我也打量他,真对手,从眼神开始交锋。
不说话的男人有两种,一种是木讷,另一种是气场,我倒看看他的气场有多强。
不说话的场景也有两种,一种是默契,另一种是蓄势待发,一出口就可分清身份是敌是友,杀伤力是高是低。
“你坐会儿,我需要点时间。”他低低地说一声。
他不亮兵器,本刀客只好暂且顺从。
中途有人举报涉嫌销售假烟,他放下笔,抬头解释:“我去去就回来,很快的。”
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这个进价是多少?”
我走过去,才知道他在写我的处理材料。稿纸上,严厉的一问一答,诸如:你知道你的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烟草专卖法》吗?是,我知罪,我认错。
原来老虎凳在这儿,我一直被拷打在他的笔下。
“这些烟从哪里来的?”他轻声问。
终于来了。
“贩子嘛。”
“那他是个什么人?你每次怎么找他拿烟的呢?”他依然轻言轻语。我摸了摸刀,手中有汗。那一位给我送烟的老人,有一回在火车上心惊胆颤地摔了一跤,胳膊肿得老高却舍不得上医院。生活,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嗯,”他顿了顿,似乎商量着说:“那我就写上是电话联系,好吗?”
奇了怪了,哪有在战台上教对方功夫的?
“把这些东西拿到仓库保管处预约时间。”
“仓库保管处在哪里?”可恨我这路盲,命门立马暴露出来。
“我带你去。”他收拾起材料。
他在前面,把着玻璃门,回头静候着。
我被动成淑女,淑女不带刀。
传说高手的最高境界是手中心中均无剑。
遇到高手,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