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是外婆一手带大的,他的外公是当地一个局级单位的工作人员,外婆无业在我们那一条街开了个租书店——草叶书屋,带着卖点小副食,每天店里还有一桌麻将,他外婆的店面在一条门面的最东边挨着人民银行,而我们的店面在一条门面的最西边挨着计生办的大门(一条街的门面都属于计生办)。
记忆中博文应该是93年的,我和他还有他外婆其实并不熟,而且还是看他外婆搬来我们这条街后经常有人从我们店面门口跑到他外婆那里打公用电话、买小东西,然后我就装了一部公用电话也带着卖些卫生纸、烟之类的小东西让爸爸守着,为这爸爸生气了很久,说我要管住他守摊子,呵呵!我只好定了报纸哄着他,慢慢的小摊子赚的钱都够付房租和他抽烟了甚至更多,他也就没有脾气还开心了,嘿嘿!他每天早上负责守他的小摊子、看报纸,中饭之后他就自由了,打麻将、遛弯儿随意。之前没有小摊,店里就打字机、复印机,爸爸不在的时候我要上厕所就会让门口卖水果、修鞋的师傅帮忙看下,快去快回(那时的店面都没有卫生间的,得去计生办上公厕)。有了小摊之后,小东西多没人坐店里看着不行,门口的师傅们也有距离还忙生意不可能盯着看,就这样一个午后我认识了博文。
应该是99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吧,我憋得不行要解小手,门口修鞋、卖水果的师傅好像在打瞌睡不好意思叫,然后博文一路小跑从我门口路过,我喊住了他:小朋友,帮我看一下门,我憋得不行,想解个小手。他边跑边说:不行,我要拉粑粑,也憋得不行了。但是很快他回来了说:我想了下,哪有大人找小朋友帮忙的哩,你肯定憋得受不了了吧,我还能憋下,你先去吧。我两眼放光:嗯嗯嗯。刚出店门,他又喊住我:电话我会看计费器,可你这东西是和我家家(外婆的意思)卖的一样的价钱撒,要是有人问我怕跟你卖错了搞亏了。我乐了:嗯嗯,要是有打字复印的你就留着人家,我很快就回啊。博文响亮回答:嗯嗯。好可爱的小朋友,之后我知道了他叫叶博文,是书婆的外孙,至此我也喜欢上了他的外公外婆,支持甚至怂恿父亲天天上他们店里凑角打麻将了,输赢不大爸爸开心我也放心。
可爱的博文,你恋爱了吗?结婚了吗?有宝宝了吗?你的外公外婆还好吗?回汉之后经常会想起你们,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还记得我?特记得当年南下之前在武汉短暂停留的时候心里放不下,打电话给你的外婆问爸爸的情况,让她还是每天约爸爸打牌,书婆接了电话:伢呐,你的心狠啦,爸爸他造业,他不是个拐人(一封信不辞而别我思量了很久,哪怕全世界的人觉得我心狠,哪怕我失算了爸爸承受不住自杀了,我也决定这样做,我的光明不是靠嫁人能行的,而你只要活着就会有人同情你店里的生意才会稍好点你能多有点钱,我坚信我在你心里扎了根你不会自杀会等着我回来的)。但是世界上就有一个人看懂了,博文的外公抢过了话筒:英子,还好吧?我:还好。“在外多保重”“嗯”,仅此两句话给了我前行莫大的力量(虽然我从未出过门,方寸大乱,但我牢记两个词:绝处逢生、人定胜天。前一个词的味道我尝到了,后一个词的滋味也开始慢慢有了感觉了)。
到底是小女子一枚,十个月后第一次回了家,和书婆坐在一起,她说:你走了天亮后爸爸把你的信给我看了,我说这个伢真不错,她一定会回来的,你给伢留个退路,把婆婆接来,莫把伢的名声搞坏了。爸爸回答:不是我不想把她接来,是她实在是拿不出手。我听了蒙了,发现自己又做错了,几年来我每天守店陪着你一日三顿,需要很多的力量与美好支撑自己(其实与血缘和恩情无关,从没有人问过我好吗?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当年也说我心狠,但是她说她永远爱我,我很知足了,不想解释什么,甚至不想问她:即便你有姐姐弟弟,你的母亲也很不错,你能做到像我这样几年如一日的陪着你的父亲吗?我知道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我也同样怨过我的生母,也是在后来自己为人母的岁月里慢慢才理解了她)。我自以为是的以为:我除了不能给予你性,我可以给予你所有的好,你想过舒心日子各种折腾我都努力理解善解,理解你得而不爱还无奈的苦楚、也理解你爱而不得的苦楚,更理解你的无助和无安全感,不介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坚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我错了,我带着你出来,你就再也不想和妈妈一起生活了,即使我走了你也不愿意再过那种生活了,我年轻没有成家我不懂,可书里不是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吗?NND,啥叫夫妻?啥叫伴?我咋就把你俩害了呢?我开始逼自己、虐自己,我该怎么办怎么走?一步步挪呗,哪怕挪不亮父母也亮不了,至少付出再大的忍耐,我可以清清白白做一场人,这一点是靠我自己可以做到的就足够了。
母亲过于忠厚老实,留给我的记忆少,可她过世的时间我又蒙了,原来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人欺弱但天佑善,人的起心动念天都知,可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对你好了,那就让它遗憾翻过去多对父亲好吧。
可爱的博文,感谢认识你还有你的外公外婆,愿你们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