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依山傍水的平原上有一座小城,城外围着好几座村庄,喜顺夫妇就住其中之一的陈家庄。
今年的麦子大丰收,留够了自家吃的,还盈余了不少,种了麦子的家家都如此。晚上,喜顺媳妇用着自家小麦磨的面粉擀着面条,她做的面条劲道,味道又好,常被别家媳妇叫去帮忙。喜顺坐在桌前,喝着酒,剥着炒花生。
“今年的麦子定是给不出好价钱的,这样好的麦子贱卖了,真舍不得。”喜顺边嚼着花生边说。
“舍不得有啥用,咱又吃不完,不卖就只能糟蹋了。”说着,喜顺媳妇就捞了一碗刚煮好的面,浇上汤,就给喜顺端上了。
喜顺接过面,用筷子在碗里拌了拌,夹起一筷子“滋溜”一声都吸到了嘴里,吃了多少次都吃不腻,两三下,一碗面就吃完了。喜顺媳妇又连连给他添了两碗。
直到喜顺吃饱喝足,喜顺媳妇才慢慢吃起饭来。喜顺边剔着牙边看着媳妇,忽然一拍大腿对媳妇说道:“咱做点小买卖吧?”
喜顺媳妇端着碗,抬头看着喜顺,问:“咱俩除了种地啥也不会,做啥小买卖?”
“卖面!”喜顺指了指媳妇手里的面。
喜顺媳妇喝了一口面汤,说道:“哪家媳妇不擀面条,非要花闲钱去外头买。”
喜顺挠了挠头又道:“咱到城里卖,上次进城有个小贩吆喝卖青方,我走近一瞧可不就是臭豆卤嘛,咱也取个新鲜名字,城里人就喜欢新鲜玩意儿。”
“面条还能取啥名,净瞎出洋相,还是踏踏实实把稻子卖了,手里攒了钱才好过年。”喜顺媳妇边收拾桌子边说。
“女人家家,头发长见识短,人家面条擀长的,你擀方的不就成了,明早早些起,做好了我带上城去卖。”
虽然喜顺媳妇并不愿做这小买卖,可还是天不亮就起来了。甭管啥形状,下水煮的面好不好吃,一在劲道,二在汤。面必须吃时下锅,煮好的面过一遍凉水再浇汤才够筋道,面汤更是讲究,底料、火候,都要精准,全看手感这是传授不来的。
喜顺起了床,喜顺媳妇已备好了一切,一大锅汤底,碳火炉子,一筐子拇指肚大小的面片,还有锅碗瓢盆类的其他物件。毕竟头一天做买卖,她生怕糟蹋了东西,非要跟喜顺一起进城。
喜顺挑着扁担,媳妇背着筐子一起到了城里,城里的小贩也刚开始收拾着准备出摊,喜顺找了处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路口,也摆起了自己的小摊子。
别的小贩有的挂了牌子,有的已经吆喝了起来,可喜顺这头连新鲜名字还没取好。喜顺媳妇已经烧起了炉子,大锅里的汤也开了,咕噜咕噜的从锅盖缝里往外冒着香气。
“老板,这锅里煮的什么,香哩。”一个领着孙子的大嫂子凑到锅前闻着香,问到。
“人家问你话呢!”喜顺媳妇用手肘捣了捣喜顺。
喜顺一笑说道:“大嫂子,先给您和小少爷来一碗尝尝,不要钱,吃好了再告诉您。”
那小娃娃早就流口水了,一听不要钱,大嫂子一口答应了。喜顺媳妇忙活着煮面片,喜顺看那白白的面在锅里翻翻腾腾的,跟一条条小鱼儿似的,灵机一动,想起了个不俗的名字:素鱼。
那大嫂子接过面碗,带着孙子直接站在摊子前吃了起来。一入口,那小面片又滑溜又筋道,热热的面汤浓而不稠,香而不酽。祖孙俩一人一口,不一会儿连汤加面吃得一干二净,小孙子还吵着要吃。
大嫂子递过空碗,示意喜顺让再下一碗,喜顺爽快的应和着,对大嫂子说:“这是面做的素鱼,好吃您以后常来啊!”
“面片儿也取洋名字,你这小伙子真机灵。”大嫂子笑着说。
摊前有人站着,吃的又有了名字,喜顺也学着其他小贩吆喝了起来,才一个上午就卖光了。夫妻二人收了摊子,一人买了两只肉火烧趁热吃了,挑着担子回去的路上,喜顺媳妇连嘴都合不拢了。两个钱一碗,一个上午的工夫,足足赚了八十个铜子儿,足够做个棉褂子了。
喜顺一向是有主意的,胆子又大,决定把麦子全磨成面粉,再置办点“生财”(做生意用的全部物件),去城里摆素鱼摊子。可喜顺媳妇不大愿意,庄稼人总是要种点地才踏实的。毕竟做素鱼还得媳妇动手,最终喜顺只能依着她卖了七成麦子,留三成做素鱼。
夫妻二人日日早起贪黑去城里,几个月下来,城里人都知道集子口有对夫妻俩摆了个素鱼摊子,去晚了可买不到。
到了年底,夫妻二人可赚了不少,喜顺媳妇也后悔当初没多留些麦子。他们盘算着直接在城里租一间铺子,吃住都在铺子里,一来免去了日日来去的辛劳,二来客来了免受风吹日晒。过了年,喜顺素鱼就开了张,铺子不大,一个灶台,几张桌子。白天开门做生意,晚上夫妻俩就在店中打地铺。
日子一天天过去,铺子越来越大,喜顺夫妇从陈家村搬到了城里,养了个女儿,名叫红莲,眼看着就成人了。喜顺素鱼开了十几年,俨然成了小城里的一个特色,久居于此的老人时不时地要过来吃上一碗,偶尔回乡的年轻人次次都要吃上一碗,就连谁家来了亲戚也是必要过来尝尝的。
除了喜顺素鱼,小城里也曾有过第二家素鱼、顺子素鱼、正宗素鱼等新的素鱼铺子,这些铺子不是开不了多久就是没啥人气,谁都没有喜顺家的旧铺子生意红火。后来,喜顺夫妇老了,做了母亲的红莲继承了铺子,客人似乎少了些,城里的老人说素鱼不是从前的味道了。
红莲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她从15岁起就代替母亲做素鱼了,怎么做着做着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