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迟早会找上门来,不是吗?”小C倒不像缝纫机二号那么替自己担忧,“就算不是因为你,我也一样会被清理掉。”
“你就这么想死?”
“我不是想死,我是不想活。”
“为什么?你病已经好了,W也来看你了,这样不挺好吗?”
“我的病不会好了。他来过这一次,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小C想起之前在监狱里工作的时候总是会和同事抱怨每天都会有新的犯人被送进来。人们对罪恶深恶痛绝,却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毫不迟疑地选择它;人们不喜欢活着,却都在咬牙维持它。有些制度的建立也是同样为了掩盖丑恶。小C生了一场大病,这个病的后遗症就是她看起来永远会比实际要好。
“礼物我会自己送过去,你走吧。”
“我能帮你。”缝纫机二号说:“我可以把你和他的名字交上去,这样你们就能留下来了。”
“你要选我?那老贝呢?”
“他留下来只会被我们当成试验品,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缝纫机二号如实说。
“我会让椅子把W的名字报上去,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把我们留下来就会好吗?”小C扪心自问,如果真的只能留下她和另外一个人,她更希望是小Y留下来。
她还记得小Y,虽然已经忘了为什么会记得。
“我们俩都没什么特长,就算留下来,也会被优胜劣汰。”
谁都说服不了谁,这就是世界末日来临前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我在历史书里读过一些人类世界发生的灾难,这是第一次亲身经历。我读历史的时候总是不能设身处地去感受绝望,现在我明白了,绝望压根就不是一种感受,它是屏蔽感受的那个玻璃罩,也有可能是水泥做的,有它在,我唯一能与这个世界抗衡的武器——喜怒哀乐都没了。”
可是缝纫机二号本来就缺乏感知力,小C对它说这些就是鸡同鸭讲。
“告别吧。”这个时候够安静,适合告别。
“你们人类告别的时候好像都会说‘再见’?”
“或者扭头就走。”小C说。
她和缝纫机二号告别,既不需要说再见,也不用转身,“我们不会再联系了。”
“等等,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去?”
小C笑着说:“你又忘了,我已经知道了。”她说出小Q的名字,“原来你会谈恋爱啊。”
缝纫机二号早就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再对她有隐瞒。默契到了这种程度就挺好,双方都不用有负担。
“唔?”缝纫机二号当然知道什么是恋爱,可它不会啊。
“你现在还在地球,那就该入乡随俗,承认这是爱。”小C没想调侃它,可她还是忍不住说:“你爱了颗石头,这事也只有你们才干得出来。”
“别琢磨了,你不会是唯一会对石头动‘感情’的文明体。你们爱着的形式虽然和我们不一样,但本质上都是为了和孤单作对。”
看到挂钟指在上午十点的位置,小C长舒了一口气,“记得告诉小Q,地球上有一个人也很喜欢它。”
没有哔声,但讯号就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