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的手掏了出来,拇指和食指间却捏了一张一毛钱的票子。那张角票缓缓地落进了小乞丐的破碗里。看着那小乞丐眼里露出的一丝感激一丝喜悦,瑞年也渐渐欢悦占据了心头,同时心里闪过了一丝希望。这希望由远到近,由模糊到清晰,于是,他看见自己也捧着一个乞丐碗,长跪于街边,便有许许多多的分币或者角票落进了他的碗里……
瑞年终于兴奋起来,遂忙忙的走进一家商店,买了笔墨和一张红纸,躲到一个角落里,想了半日后,写下了下面这段话来:
“ 可怜可怜我吧!
各位大伯大姨大哥大姐:
我叫李顺子,家住x县x乡x村,父母病在床上,没钱看病。屋漏又遇连阴雨,家乡去年遭了水灾今年又遭旱灾,地里颗粒无收。为给父母看病,全家渡日,我一个大小伙子,实在没脸麻烦大家,可是找了十几天工作,啥活都没找到。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向各位好心的大伯大姨大哥大姐求救。就可怜可怜我,行行好吧。
x年x月x日”
写毕了后,他又演习了好几遍从街上看来的行乞动作:跪在地上,磕头,作揖……
后来,他就在火车站前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处铺开了那张红纸,四角用捡来的水泥疙瘩子压住。他则跪在红纸后面,低垂着脑袋,铺盖卷和蛇皮口袋摆在一旁。
一双双脚从他身旁走过,男人的脚、女人的脚,老人的脚、碎娃的脚,穿皮鞋的脚、穿布鞋的脚……。
瑞年不敢抬头,他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轻蔑地看他,无数双手在戳他的脊背。他的额头、面颊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突然,他又气愤起来:为啥别人能在省城里头吃香的喝辣的,我却只能在山沟沟里受苦?为啥人家一个个都穿得琉璃皮张的,花钱跟花树叶子一样,我却只能跪在这儿当要饭的?这狗日的世道也太不公道了,都一样是人,为啥人跟人就不一样呢?
不时有硬币落到红纸上的沙沙声传进他的耳朵。他不敢看路人们施舍给他的钱,仿佛人家不是在怜悯他,而是在侮辱他、嘲弄他。他又气愤又屈辱,思绪也乱麻一样搅成一团。
“瑞年,你咋在这儿要饭呢?你还是一个打八个的那个瑞年吗?”他听见了李玲玲的声音。
“瑞年,回来吧。挣不下钱就算了,何苦当讨米子呢?”他又听见了凤兰和梅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