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不通外人的小村子里,迎来了大旱。
一个巫师模样打扮的人忽然出现在了村子里,他称自己是神明的仆从,为宣传神的威明而来,只要全村的人相信神并供奉祂,那么在他离开前,他会为这里带来甘霖。
没人愿意相信这样一个奇怪的男人。
“一个外面来的人怎么能够解决我们的事情,外面的人都是骗子。”大部分的村民都这样相信着。
“可是他是怎么进来的?”也有一两个人心里泛着嘀咕,“是神明把他送进来的吗?”
村民们想把这个男人赶出村子,可他们在这里太久了,没有人愿意成为驱赶他到边界的人。
“赶到外面的树林里,让他被野兽拖走不就不好了。”
“别给他食物,让他饿死吧。”…
村民商量不出方案。
而他已经穿过了村庄,来到了一条干涸的小河旁,那里伫立着一幢破败的小屋。
村民们跟在他身后,一边讨论一边警惕地看着他。
“从今天开始,我会住在这里,直到半个月后离开。如果那时你们全都信仰我的神,那么我会带来甘霖。”那个时候男人停顿了片刻,接着又开口道,“神的目光已注视着这里,祂告诉我,这两天或许发生一点小事情。”
“你在诅咒我们!”有人尖叫。
男人抬头看向村民:“不,是我的神在为他的信徒指明方向。如果你们解决不了,可以试着信仰祂,伟大的神明会宽恕信徒的无知并庇护他们,只要你们足够虔诚。”
说完,男人打开了小屋,隐身在黑暗之中。
“他怎么能打开那个门,他不会是那个人吧?”有人小声说道。
“闭嘴!那个人早就死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另一个声音先是小声反驳,过后又放开声音道,“什么狗屁神明,就是一个骗子!在这里装神弄鬼,还真把你们都骗到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我说什么,我又不在乎,反正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傻子。走开走开,老子要回家去了。”说完,挥手打散人群,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这里。
其他人也散了开去,没人敢在未知的情况下直接去挑衅那个男人。
——————————
两天后,一个村民被发现死在了干枯的农田里。
死者面目狰狞,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可除此之外,他的身上没有一点伤痕。
“是神明降下了灾祸!祂看到了!祂一定看到了那件事!”围观者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声音。
众村民四下寻找,发现是那个死者的邻居,也是前两天最早离开的那个人。
“你们住得那么近,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外乡人来杀人?”
“祂看到了!是神明杀了他!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的。所有人都会死的!”他没有理睬周围的人,只是一味地重复着这几句话,眼神呆滞。
他疯了。
村民们心里犯嘀咕,可谁也没有说出来,只围观了一会儿,就四下散开了。
连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谁会在乎别人什么时候死了呢。更何况,当初的事他们又没参与,神明一定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忽略了那个邻居说的后半句话,毕竟一个疯子的话又有什么可信的。
神明一定会宽恕我们的,一些村民这样想道,当初我可什么都没做。
当晚,零零星星的脚步声出现在河边小屋旁。
小屋的门打开又合上,带着神像的轻快的脚步声又渐渐远离了小屋。
——————————
村民们开始在早晨和晚上祭拜神明。
一开始只是偷偷地做,随着信仰的人群越来越多,这件事也变得越来越正大光明。
村子里还在死人。
每天都会有一个村民死去。
其他村民们前去围观过一两次,后来就再也不去了,毕竟任何事情都没有祭祀神明重要。
只要信仰祂,那么我就可以逃脱苦难,村民都在心里这样想道。
“那些人本来就该死,等到他们死完了神明就会垂顾我们,降下大雨了。”一个村民接着一个村民传递着这样的信念。
“当初要不是他们怂恿,我们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们愚蠢的祭祀。”一个村民愤愤不平道。
“嘘,你在说什么呢,那怎么能配叫祭祀。”一个人比划着手势阻止他说话,接着又高声说起来,“更何况我们从那里又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那群人才是骗子,我们竟然和一群狼心狗肺的骗子生活在一起。”
“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只有伟大的神明才配拥有祭祀,愿神明宽恕我。”先前说话的人唯唯诺诺地双手合十,闭眼祷告道。
“要是那群骗子死得快点就好了,说不准只要参与过那件事的人都死了,神明就会宽恕我们了。”又一个村民开口道。
说完,聚在一起的人群又没了声响。
但一个念头在村民心中催生。
“是啊,为什么他们死得那么慢呢。”
——————————
神明的收割似乎变得快速而又残忍起来。
可村民们却不觉得恐惧,只觉得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但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三天。
第四天的清晨,又一个村民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屋子里。鲜血喷溅在墙上,四肢被扔在猪槽里。
他为什么会被杀,他不是没有参与那次活动的组织吗?
不,他参与了。他是那个准备火烛的人。
村民忽然又变得人心惶惶。
如果准备也算参与,那么我真的无辜吗?
村民们对神明的祭拜变得更加频繁,他们一面坚信自己只是个无辜者,一面又希望神明因为他们的虔诚而宽恕他们曾经的冷漠。
在那个尸体被发现后,屠杀也变得更明目张胆起来。
疯狂的信徒坚信是有罪之人导致了旱灾,而神明在给他们机会来改正这次错误。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这个封闭的村庄里。众人惴惴不安,可谁都无法逃离。
也有村民偷偷跑去河边小屋,可任凭他使尽手段也无法打开小屋的木门。反而因为声响,引来了屠杀者的猎刀。
那个村民的头被一刀斩断,他使劲睁开眼看向来者。
是他,明明前几天还互相打过招呼,明明大家都已经信仰神明了,为什么还要我去死!
我只是没有反对,所有人都没有反对,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他们可以不用去死!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憎恨,可再多的狠也已经无法支撑他活下来。
走向死亡的最后几秒,他想,没事的,其他人也会死的,他们都参与了那件事,神明一定会公平地对待所有人。
是的,神明一定会公平地对待所有人。
——————————
屠杀持续了三天三夜。
到后来,单方面的屠杀演变成了众人的厮杀。
有的人觉得自己是无辜的,而别人是需要去死的恶人。有的人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只要那些杀人的人死了,那么自己就能活下来。
目的已经变得模糊,村民们似乎忘了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杀人。
直到最后一个村民把猎刀插入和他打斗的人身体里,那人缓缓倒下,他也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仰天大笑,眼神里满是希望的光。
河边小屋的门在此刻打开,那个神秘的男人用脚踢开挡在门前的无头尸体,然后沿着主路向着村口走去。
村民看到离开的男人,不禁有些惊慌,他强撑着体力爬起来,追赶他,“你站住,你说你会救赎我的,带我一起离开吧,我愿意一辈子信仰神明。”
神秘的男人站住,回头说道:“我从没有说过会带着谁离开,我只说我会为信徒带来甘霖。而现在雨不是正在下吗。”
村民这才发现,天空正在飘着细小的雨丝。
“可是这里所有的人都死了,还要雨干什么,我现在只想要离开这里。你一定有办法离开对不对!带我离开吧!”他苦苦哀求道。
见这个男人不说话,他又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我告诉你,你必须带我离开这里,不然大家都别活了,反正老子杀了那么多人,不怕再多杀一个。”
“神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罪人。你觉得当初那件事,你能逃过一劫吗?”男人抬起手,掌心朝上,像是在接雨。
“可是我已经忏悔了。当初,当初我什么也没做,是他们虐杀那个孩子,我只是站在旁边看而已。”村民的眼神闪躲起来,“最多,我只是在最后喝了一口血而已。”
“那口血好喝吗?”男人问道。
村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左顾右言道:“他本来就要死了的。他父母都说可以用他当祭品。为什么要因为那么早的事怪罪我们。”
“大概因为我就是那个孩子吧。”
村民瞪大了眼睛,后撤几步,他仔细看这个外来者,似乎眉眼间和当初那个孩子有些相似。
可那个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雨点渐渐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打落在地上,雨水混合着血水,慢慢渗透到地里。
村民感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他向后慢慢撤去,忽的转身想要逃跑。
“嗤”的一声,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窒息感袭来,他双眼突出,不停地挣扎,却无法逃离。
“好了,不要再看了,你答应我今天就走的。”一个声音忽然出现。
“嗯。”男人转过身,不再看挣扎的那个村民,继续向村口走去。
村民垂死挣扎着,向男人的方向伸手,可没有人会来救他,其他村民早就已经死在了这场“求雨”的路上。
渐渐的,他无法支撑身体,双手垂落。
他死了。
而他的身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
男人漫步在雨中,看着这座熟悉而陌生的村庄。
再也不会见了,他想。
“以后你能好好跟着我了吗,我的小祭司大人。”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紧接着,雨被彻底隔绝,男人身上也变得干爽清净。一个身影站到了他的旁边。
没等男人回话,那个声音又开始自顾自地讲道,“我早说这件事我可以直接帮你完成,为什么你非要自己来一趟呢?你看看人都是这样子自私的。只有我不一样,只有我一直站在你这边,还可以帮你完成任何事情。当然啦,前提是你要一直信仰我,做我的小祭司……”
“好。”男人回道。
说话的人忽然意识到男人的回答代表了什么,赶紧抓住他的手,“说话算话,那你再和我签订一个契约吧,我觉得之前的那个契约还是不够完善。当然了,作为神明我可以很宽宏大量的,允许你也可以稍微提点建议……”
男人回握住他的手,拽着他向村外走去:“知道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村口。
一切重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