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深长的恐惧
某冬日的一个傍晚,太阳像突然变了脸收回了对万物的照耀,气温急剧下将又阴又冷的空气若浪潮汹涌起来,狂风紧随而起像狼狈为奸者又像清扫战场的使者。天地间顿时由明亮的浅灰变成了阴沉沉的深灰,从来“灰色“是冬日的主色调。大湾村小学放学的钟声提前响起,就在老师刚说到“提前放学”几个字时,后面的话便淹没在一片雀跃声里了。从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放学”有极其明锐的执行力,窜出教室的孩子们,只在校园内一闪现便不见了如被烈风卷走的树叶。三年级教室里剩下的七八个小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迅速开始了他们的值日——搬凳子、洒水、扫地、倒垃圾等等。他们好像在突然变脸的天气里一下子长大了,来不及打闹磨蹭。可小姑娘姬亼没来得及把教室最后一排的凳子放下来完,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四顾定睛叫着同伴的名字,并跑到教室外寻找——却不见一个人影。“这么快就都走了?怎么也不叫一声?”她心中喃喃着,惊慌加杂着恐惧已爬上小姑娘的心头。她瞄一眼未放下地的凳子转身抓了书包,奔至门口时恰一阵狂风冲撞在教室门上与墙相击发出“哐铛铛”作响之声——那扇来回扇动的门像幽灵附体?它来来回回摆动像有人抓着的样子——她盯着它不敢动弹难以呼吸,哐铛之声如锤子敲击在她心上,她胆战心惊,一扇门成了小姑娘越不过的坎。她望着外面的天气——更加猛烈的惧怕复制叠加……她盯着它意识到总不能这样站着,她颤颤抖抖走近并一把用力抓着了它,不作任何停顿她用力拖拽着它挂上门鼻上了锁,转身向家的方向狂奔……怕什么呢?幼小的她究竟在怕什么呢——那团可怕可能与生俱来在人类的生命里。狂奔里她的心思又回到了同值日的同学身上。她还在纠结为何只留下了她自己,或许小小的她这是第一次感受人与人之间的某种关系。
这年,姬亼刚在秋天开学时过了九岁的生日。学校离家一二里的距离,是一条直直的路若两点间的线段。狂奔出学校大门的姬亼放眼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她突然想到是否可能会遇到哪位同路的老师呢?可是没有。或是哪个路过的路人也行啊,她边跑边寻找还是不见一个人影。奔上这条直直的路她不由扫了一眼:一眼尽头竟还是没一个人影,丝丝绝望加杂着惊恐、紧张在她的内心再次升级。如此熟悉天天走的路她竟在此时觉出它的“直”是一个大大的错误——因为“直”,那团幽暗的惧怕更能快速捕捉到无处藏身的她。此时,她的脑子或已成了一条“直线”,只记录着因惊恐惧怕而起的事,脑袋里全是晃动的同学们的影子:刚刚还满院子的同学呢?留下值日的小朋友呢?他们不该是正走在这条路上吗?怎么就若遁形般不见了呢?好像刚才在教室后面放凳子时还看到那个谁谁——因着高度紧张那个谁谁她也想不起来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寒冷刺透着衣着单薄的她,但只一会功夫在没有停止的奔跑中因着复杂的情绪的她已觉周身热腾腾的,她感觉得到自己心跳的速度。
风觱发、更栗烈,四下望去,天色暮合,广袤的天地间只留一个行色匆匆的胆怯幼小但必须前行的身影——脚下是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声响提醒着她这一切是真实的现实。可偏偏是自已发出的“擦擦”声,让小姑娘紧迫不已——那个可怕的不知为何物的东西正紧紧尾随着她——她要注意观察着前方,不,是注意着四周……她要哭出来了——可是却没有——是谁看到了幼小生命紧握的拳头还有脸上努力的克制?她用臂弯紧夹着书包,刚刚的奔跑像是竞走前的热身,她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冲去。
到了家,小姑娘一句话也没说。长大后的她回忆起到家的情景差不多是模糊的。但没有哪个问一声比如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她是记得清晰的。好在没谁问她一句,不然她会哭出来的。到了家她紧绷的神经在慢慢松弛,双方都不说话好像只不过是在一场哑剧的梦境里。她如每一个平常的夜晚吃了些东西做了作业后,比平日早早的上床睡觉了。床铺冰冷像钻进了冰窟但直觉告诉她那是她常常睡觉的地方她得焐热它,她躺着觉得自己也要结成了冰。
一家人挤在一间房里,三面墙壁到处都是床,脚那头、头那头相连形成一个半包围。深夜她醒来,很是清醒地醒来,双目睁开直接瞥见了熟悉的模模糊糊的房梁,下午放学的那一幕又清晰的在模糊的房梁上显现。她没有翻动身子,听着家人的呼吸同时感知着自己的存在——感知着放学时那一路的暮色与现有一室的夜色,二者交叠一起的黑暗里,余悸犹在。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是什么呢?她弄不明白。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努力地想呀——想呀想——竟像河蚌聚珠一样又想来了恐惧……时间在点点流失又好像在停止,渐渐袭来了似加杂着的困意?她闭上了眼。
《千年之光》木杨山自创,简书首发,文责必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