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小城,并不太热,但是春子很热。她刚刚把自行车搬上四楼,一秒钟也没停留,就来到三楼陶老师的家里。不能让老师等太久,她想。
春子刚刚从琴房结束钢琴课,骑了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回到家——她的父母所任教的校园。那是她的家,从记事开始,她就生活在这里。一个在校园里长大的女孩,这意味着从进校门的那一刻,到把钥匙伸进自家锁孔的这一段路程,她需要不断的带着乖巧的微笑,大声却羞涩同一路的老师们问好。这问好带着彼此知根知底的熟稔,却不能少了半分尊重。偌大的校园,满校都是教师,以至于有时候春子都不愿出门,口干舌燥倒是其次,那重复端庄的问好常常令她很不自在。
自行车需要搬上四楼,不然会被偷。春子向来精力充沛,这得益于她在这学校大操场上肆意奔跑玩乐的童年,细长的四肢匀称,充满张力。春子轻轻弯下腰,熟练的抓住自行车的中玄,用力一抬,这轻巧的银色小自行车便离开了地面。春子扛着这个从父亲那软磨硬泡得来的礼物,满足的向楼梯走去。多年后,春子每每回想,总觉得那楼梯很狭窄,而当年似乎不觉得,水泥的楼梯凉凉的,竟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住在这样的楼房里,是那个年代大部分的人的梦想。如今回忆起,却总有一种破败的荒凉。
一声开门响配合着在楼道转弯时自行车后轮胎划出的圆润弧度,搭配的刚刚好。陶老师的半个身子探出来:“春子,刚练琴回来?” 春子别扭的往左回头,透过几根印着渐变蓝条纹的银色的自行车弦看到了一还算英俊的脸,有点长,黎明的发型。那个下午,她并没有看清陶的长相,只是一团模糊的五官在一个长脸上。“嗯,陶叔叔好!“春子客气的问好,陶和父母来往不多,她只要甜甜的笑一下便可以继续搬她的自己行车,她多想赶紧回到家里,趁父母不在时偷偷多喝一瓶健力宝,舒舒服服地看本小说。隐在暗光中的陶老师却意外的多说了一句话:“你放好车子来我这里一趟”。
春子有点惊讶,陶与自己家并无过多往来。可是她没有多想,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转告父母吧。“嗯,好的”春子便快快地放了车子,转身下楼敲了敲陶的门。
房间不太热,但是春子浑身是汗。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深蓝色的格子布窗帘遮住了燥热的光,如同深深的海洋,海洋什么样,春子那时还没亲眼见过,可是想象中应该就是这种颜色吧。房间很暗,陶的风扇劲很大,吹的有点冷。“坐”。房间里唯一的凳子放了风扇,她便乖乖地坐在床沿,看着对面凌乱的桌子,等待陶开口说些什么。
陶审视着这个女孩,不是很漂亮。但是有着一种特别的能量,藏在她刚抽新芽的身体里,才十二三岁,个子已经很高了,如同一个成熟的女人。只是细长纤瘦的身体尚未发育,但是那份均匀,很好看。陶就这么看着,大喇喇地躺在床上,双手抱着头。欣赏够了,想起该说点什么,便问起了春子的学业。她笑笑:“都挺好的”。“那就好,下学期,我要教你们物理”。“嗯”春子心想完蛋了,自己的数学那么差,物理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下又要给父母丢脸,而且还住同一幢楼,岂不是日日煎熬?她暗暗愁苦,静等着陶的教诲,却没了下文。她侧转了疑惑的头,看躺在床上的陶老师双膝弓起,就像她平时在家躺着看电视一样。春子还留意到了陶的大花短裤,也是海蓝色的,裤管很大,长度在膝盖上方十公分左右,只是估计,春子的数学并不好。
风扇的呼呼声让春子开始紧张,这种无话可聊的状态令大部分人都会感到很不自在。她渐渐的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不好,她也说不清,那一刻她只想陶老师快点说完,然后好逃离这场尴尬。陶老师却侧了过来,亲切的抖了抖春子身上的马甲式的棉质小衫:“看看你,全是汗,吹一吹凉快下吧”。春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搬了车子,身上还真的一层汗津津的,于是便挪了挪位置,正对着电扇吹一吹。因这一笑,气氛缓解了很多。春子落了汗,也舒服了些,便多了分耐心听陶说话。
这时陶却从床上站了起来:“你回去吧。”春子有一丝疑惑,亦如获大赦,立马欣喜地弹起来,转身告别的瞬间却动弹不得——陶从背后抱住了她,随之她的内衣与内裤中分别出现了一只大手。刹那,锣鼓喧天般的寂静。春子的脑袋一片空白,浑身的凉汗急剧凝结成冰块,冻住了周身毛孔,丝丝寒意渗入心脏。
每一秒都如同卡带的声音,含糊、拖沓、缓慢、诡异。春子想:“这就是时光停滞的定义吧,这就是一秒千年的定义吧,呆若木鸡是此刻的形容词吗,海洋一定就是这窗帘的暗蓝色吧。。。”春子飞速的为大脑加入许多思考的信息,似乎这样就屏蔽了一切。大手并没有停下,继续蠕动着,令春子光滑干燥的皮肤有一丝发紧的痛。她感到下体的某处如干燥的竹子内部薄薄的衣,涩涩的破裂。春子不懂陶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当喧天的锣鼓静止,陶老师拖着春子的手穿过客厅,去了浴室。春子依旧没有反抗,也没有反应。一如晒干的死木,轻飘飘的重量带着尘土飞扬。“英语要多读、多练;数学要举一反三。。。”陶老师坐在浴缸沿望着春子的双眼,看到了尘土飞扬中,空洞洞的一双眸子,空的像蒸发了的深潭。
到这里春子的记忆就凌乱了,她时而记得自己是缓慢的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迈回了家,时而觉得自己是一步跨三四级台阶仓皇跑了回去。只记得浑浑噩噩的在客厅坐了不到半小时,门铃响起,春子便大气不敢喘的躲进父母房间床边的最角落处,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甚是害怕,但是又觉得会不会很过分。毕竟父母最讨厌她大惊小怪,也会严肃呵斥她从别的女孩处或电视上学来的“矫揉造作”的举动。仿若过了一个世纪,投射到地板上的一抹余晖将她从胡思乱想中解放,春子仰头,透过窗口看到远处的树影和夕阳,分不清是橘彩还是血红。她意外地听到几声蝉鸣,没有盛夏的声嘶力竭,只是零零落落,带着初发声的试探。闷热的空气里有湿润的微潮,夏天真的来了。
成年后的春子时常在初夏想起这件事来,循环往复的,也试着去触碰过那寸肌肤:充满弹性,柔滑中还有些绒绒的质感,像软而干燥的麂皮,很是美好。然而每当回想起那手指在这块私密而充满弹性的柔软组织上如何干涩的划过,她就心生厌恶。春子安慰自己,若是陶没在那瞬间动摇,或自己早熟了几分而惊恐或羞赧,或许她会有更多的噩梦。于是已过而立之年的春子,只是常常在某一瞬惊醒,眼前是十三岁的自己,一副空洞而尘土飞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