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诗雨
这周星期一的早晨儿子真的不去学校了。他甚至反锁了卧室的门，自己不出来，也不让我进去。其实头天晚上他就对我说不想再去上学。我的确是有些怕，但是还是抱有渺茫的希望。希望他早上起来的时候会和前些日子一样，既使真的不愿意，也会勉强背上书包。
这一刻，我的心情确实坏到了极点，眼前的天空也似乎要塌下来。说真的，我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儿子的教育问题上，我会一输再输，输到今天他连初中还没有毕业就要停止上学。
我恼、我恨、我伤心、我绝望。我忍住要滴落的泪水，压抑住满腹的怒火，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放到很低。
“儿子，学还是要上的，既使学不到很好，我们尽力就行”。
“我已想好，我不去了，与其在课堂上打盹纳闷，还不如就在家里。”
“课堂上打盹纳闷的确不是个事，但是你如果学校都不去了，就脱离了人群。所以我的想法就是：你能学多少学多少，好吗，去吧？啊？”
“可是你知道我这次月考，数学考多少分吗？英语就不要说了。”儿子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捂住胸膛。
数学对他来说，一直还算是可以的。前几年，自从我留在家里照顾他，每天在数学的学习上还是相对用心的。我也尽力给过引导，既使每次考试的成绩都不如意，道理基本还是懂的。
如今的这个成绩确实是让人痛心！而更痛心的是:他连这样的成绩也不想再坚持了。我的心如刀绞。
十二年前的年初，他两岁。他爸爸没有工作，我也正赶上工作的低峰期，很多国企无法继续经营，面临倒闭。国家出了相关政策一一买断下岗。我顺利地买断，顺利地下岗，最后是顺利地将他留给爷爷奶奶，走上他乡的打工之路。
我在遥远的地方每每打电话回家，爷爷奶奶接电话时，儿子总是凑在跟前，抢着跟我说话。而且每次都会觉得我就在楼下面，要缠着爷爷奶奶到楼下面来迎接我。
第一年打工到年底回家时，儿子听说我要回来，平时九点之前就必须睡觉的他怎么也不肯睡觉，固执地等着我。还不时地跑到阴台的窗户跟前看着楼下面，直到凌晨两点。他亲自拿着楼道门口的钥匙从六楼给我送到一楼。等我将门打开后，又一个劲儿地闹着帮我拿东西。
到家之后，又拿了他和爷爷奶奶一起睡觉的小被子放在我的床上，要和我一起睡。那个时候我在心里就感到了对他的愧欠。而在生活的实际面前，又有多少事能够顺得了人的心意？
我在外地打工六年，让儿子做了六年的留守儿童。而在这六年里，儿子从幼儿园已经到了小学的二年级。打工的最后一年我回家比较早，是十一月份初，正赶上儿子期中考完试，老师组织召开的家长会。
我看到那个时候，身高并不算高的儿子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儿子的学习成绩在有七十几人的班级里排到倒数十几位里，尤其是数学，刚学的乘法居然用加法在算。
这一惊并不小，回家再翻看他的家庭作业，有不少是他爷爷的笔迹。他爷爷是七十年代的大学生，但是性格懦弱，又特别溺爱孩子，八成也是拗不过孙子的闹腾又怕到学校里见老师而帮他完成了作业。
我断然决定停止出外打工，留在家里亲自照顾儿子，亲自管他学习。我以为这个时候抓起也不晚。尽管过惯苦日子的公公婆婆和老公一致反对我停下来，主要是那时我的工作比较轻松，工资又相对较高。如果留在家里，原来的工厂已经停止生产，是找不到那样的工作的。
这一次我狠了心，在一片埋怨声里寻找着既可以管儿子又可以在生活上自立的办法。
在没有多少家企业的这个农业小城市里，找工作除了超市的营业员，宾馆的服务员，菜厅里的打杂工，真的也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而要在这样的工作之外再照顾好儿子，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而我最后的选择就是开了自己的物流公司，随时可以上班，随时可以下班，自己做主。
生活总是这样，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它都会给你毫不防备地送来一地鸡毛。疏理也罢，不疏理也好，决不会有你想要的退路。
在我留到家里最初的一年里，儿子的学习的确进步很大。二年级的下半学期，他由班里的倒数十几名上升到二十名，我的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安慰。
为了更好地、更多地陪伴和照顾儿子，我把儿子从城东的学校转到离我上班较近的城西。我们母子俩住在店里，任何时候，只要不上学我就可以看到他。
问题最早也就出在这里，新的学校里，儿子的班主任是一位比较自信、貌美丶年轻的女老师，她对儿子的许多坏习惯是非常地看不惯，所以会常常找他的麻烦，也会经常打电话叫我去学校。
我常常也像个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站在她的面前，任凭她百般数落、嘲讽，总希望她在我的身上出了气，能够对孩子好一点，可是不论我怎样努力，也改变不了他对儿子看法。
很多次我想私下里把她叫出来，跟她掏心掏肺地谈谈儿子和我自己，但每每一想到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冷嘲热讽的语言，我的心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打着退堂鼓。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儿子就小学毕业了。
渐渐的儿子对学校有了恐惧感，我也和儿子一样，一说去学校，就开始胆怯，一说见老师 ，就开始头疼。在这样的状况下，儿子的学习 ，从中等变成落后。到了今天，连学校里也不想去了。
仔细想来，儿子走到今天，更多的应该怪我这个做家长的没有尽到责任 ，没有帮他处理好和老师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处理好老师和家长的关系。做为一个孩子，老师对他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她的学习 甚至可以说，面对不感兴趣的老师，孩子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学习兴趣的。在这方面，我从小就有过类似的教训。
也可能是我心底里最深的阴影始终无法释怀，才让我一次次错过，和老师之间的沟通，最终让我自己的孩子，受了和我一样的影响。我在心里是愧疚，更愧疚。
此时面对怕走进学校的儿子 ，我一次次从自己身上找毛病，耐心地给他做思想工作。两天后，我送他又去学校，到了学校里，他却悄悄地问了我一句话：“妈妈，我学习那么差，你没有感觉很丢人吗？”我赶紧告诉他“没有啊，你是我儿子啊，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他才舒了一口气。
我想他的这种想法，肯定是因为学习不好才有的自卑，而我此时此刻，表面上或许也比较平静，而在内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我在想他是真的在意我的感受吗？如果是，就肯定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学习的兴趣，那么他以后的路究竟该怎样走呢？真的会成为未来社会中最卑微的人群中的一员吗？
在寒冷的北风里，我的心再一次开始刀绞般地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