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我说,朋友就是一路走一路丢的。我不太愿意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
小佳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的家庭是重组家庭,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她的亲生父亲在她两岁时就因为患病去世了,后来她妈妈带着她和两个哥哥嫁到了她现在的爸爸家。幸运的是,她的后爸对她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我家和她家挨得很近,从我记事起我们好像就认识了,仔细算算,到今天也都十多年的感情了。
她性格特别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或者故意讨好别人,因此有时候会惹得很多人的不喜欢甚至反感。除此之外,她从小就算得上是一个女汉子,胆子大,嗓门儿大,当然脾气也挺大的。而我性格与她截然不同,我看起来内向安静,柔弱胆小,从小听从父母的话俨然一个乖乖女的形象。我爸妈还特别奇怪,这样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怎么会合的来,成为了好朋友,而且还是十几年的好朋友。
我一直都对她的家庭感到很好奇,简直就是充满戏剧色彩。小的时候总是搞不清楚这些复杂的关系,但是后来我搞清楚了。她妈妈对她很严厉,不管是学习方面还是生活方面。因为家庭原因,她小时候生活条件并不好。所以,我特别佩服她的一点就是从小就很独立,也不从轻易哭泣。
我永远记得那件事情,小小年纪的我就已经开始懂得心疼她,那是一种原始的纯粹的感情。
那天,我妈妈给我和妹妹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丸子汤。
那个时候,一个普通家庭是很难吃上一顿荤,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拿出辛苦钱犒劳家人。因为我和妹妹从小极其瘦弱,看上去好像有点儿营养不良,我爸妈就会一周一两次给我们弄一顿荤菜。
然而,我和妹妹真的很讨厌吃肉。只喜欢吃一样菜,那就是土豆丝。
我经常和她一起上学放学,有时候连作业也在一起完成。那天她还在我们家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儿,我妈端出了一碗肉丸子。闻着倒是挺香,可我一看是肉丸子,赶紧放下了筷子。
我妈看到小佳说:小佳啊,来,今天就在我们家吃吧,这个时候估计你爸妈还没回来呢,现在饿了吧,来,别客气啊。
说完,又立马转头对我和妹妹说:今天好不容易开个荤,一定要多吃点儿饭,看你们瘦得,好像你老妈我虐待你们似的。
我嘟着嘴巴一脸不情愿的说:妈妈,我真的不想吃啊,吃不下去。要不,你全给小佳吃吧。
小佳急忙拿起筷子,也不推辞,一口就吃了好几个丸子,一脸满足的样子。边吃还边说好吃。
我妈板着脸对我说:你给我吃不吃?你不吃那就没有零花钱了。你学学别人小佳吧,别人家想吃还吃不到呢。
小佳家里的情况我妈也知道,她还让我少跟她来往,说这样家庭的孩子肯以后定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小小的少年啊,总是心思细腻且敏感。而小佳又比我们成熟太多,自然听懂了这言外之意。可我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仿佛那丸子真的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看到小佳正往碗里伸的筷子骤然停下,愣了一会儿又收了回去,眼神中是我当时看不懂的悲伤。
如此大大咧咧的一个姑娘却因为这么一个眼神让我感到心疼。
但是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改变什么。我们仍然无话不谈,整天打打闹闹,嘻嘻哈哈,面对她,我也可以很外向,除了她,谁也不能让固执的我服软。
她有时候就像一个贴心大姐姐似的在我身边,可是实际上她却比我小。她在我面前会放声大笑,会不顾形象的逗我,会给我家人般的关心和温暖。她会在我每年的生日第一个送祝福,送礼物,她陪我度过了每一个生日,直到18岁。最让我感动的是,她明明前一天还远在成都,可是第二天为了给我过生日,连夜赶回来给我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当时我看了她很久都没说出一句话。
她说:“你这小妮子,姐姐我大老远回来给你过生日,你还给我翻白眼儿,太让我伤心了,我决定以后都不理你了。”
此刻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很贴心。
她每次说这话我都会噗嗤一笑,赶紧拉住她,给了她一个傻傻的微笑和一个用力的拥抱。在心里默默的对她说:谢谢你,我亲爱的,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有些话我从来不会说出口,我以为她会懂。
可是我给她的好像除了安慰就只剩下陪伴了。她表面上看起来乐观开朗,活泼直爽,其实内心尤其细腻敏感,就算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她也能镇定自若,仿佛她生来只为旁观。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就这样一直走到我们成年。我们也闹过矛盾,期间也发生过很多次冷战,但最后总是会和好如初。因此,我更坚信,她绝对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好朋友加闺密。
就算不在同一个班级,就算我们拥有了自己的新朋友,可是我们都说过,没有人能抵得上我们十多年的感情,我一直深信不疑。
高二,她谈恋爱了。此时我俩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我不愿意听她提起那个他,但是相比之下,我更不愿意她什么都不跟我提起。像往常一样,我们没事儿就聊心事聊人生,我也像普通人那样喜欢八卦自己好朋友的恋爱史,其实哪有什么恋爱史,那个他是她的初恋。我知道小佳喜欢过哪些人,她也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我想,这便是每对好朋友最深的默契了吧。她的男朋友,我不是很了解,也不愿意多问,只是我在意的是,她开始变了。
变得多愁善感,变得唯唯诺诺。
听说她男朋友很优秀,家世好,长相好,成绩好,在高中校园里堪称男神般的人物我想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之后的我们聊天时我总能发现她的自卑,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我想问问:从前那个自信又潇洒的你去哪儿了?难道长大就意味着改变吗?
我听她倾诉,听她埋怨,听她无奈
我只能陪在她身边告诉她:没关系,我一直在。
后来啊,她家里的几个哥哥姐姐都成家立业了,生活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她开始追求一切新的东西:新衣服,新鞋子,新手机,新电脑,甚至是新朋友。
如今,我们隔着多个城市的距离,见面少了,问候少了,话题少了,交流少了,就连默契也少了。好几次我主动找她聊天,她看似亲密却又疏远的话让我开始怀疑朋友到底是什么。过年过节,我总问她:“今年你回去吗?”她说:“不了,老家已经没有人了”。
是啊,我恍然记起,她们家原来已经全都搬到成都去了,过了好久才回神,以后估计很难再见了吧。
十八岁之后的生日,我们没有再见面,仅仅是一句祝福。“生日快乐,我亲爱的。”
两棵在夏天喧哗着聊了很久的树,彼此看见对方的黄叶飘落于秋风,它们沉静了片刻,互相道别说:“明年夏天见。”
生命轮回之间,才恍然发现,咱们走着走着就散了,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渐行渐远。
以前有人问:你有没有闺密?或者最好的朋友。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有,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了呢。
可是今天,当再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我不禁想了想犹豫道:以前有,现在~可能没有了吧。
可是我根本不敢问她:
现在的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我怕,怕她的回答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