廾匸·氼乚


1.

黎明的曙光眷顾着古城的四合院,照耀在褐色的房瓦和用石砖堆砌的墙壁,谦匸随着窗外梧桐树上一对知更鸟恩爱的嘁喳声醒来,睡意朦胧的他起身换上白衬衫,衬衫因时光的沉淀褪逝了洁白的本色。

万里无云,灿烂的亭曈烘托了世间光芒万丈……粲焕的阳光照进四合院里,却被窗帘无情地隔绝在了屋檐。房间内漆黑一团,镜中倒影出谦匸穿衬衫的模糊身影,他拉开窗帘,拥怀期待甚久的阳光,任由灼热的光辉侵蚀着肌肤。阳光冲脱紧裹的界限,照亮房间内每一个昏暗的角落,镜中矫健的身影顿时清晰起来。

刺眼的斜阳照进谦匸的眼眸,他眼里洋溢满阳光,却难受得回避这炽烈的热忱。他回首床头的闹钟,灰白的电子数字在视野里缓缓了然起来“糟糕!要迟到了!”

谦匸冲出卧室,起伏成山丘的被褥凌乱堆于床上但也来不及整理。餐桌上的早点依旧是谦匸眷恋的煎饼果子,可他只饮了一口凉水。背上浅绿帆布包,悄然无声地踏出门外,关上锈迹斑斑的铁门,将仅有一份煎饼果子留给了熟睡的妹妹……

空荡荡的楼梯过道里回荡起脚步声,抑或是不自主地停顿……

2.

谦匸来到幽暗的小巷,微风柔和地吹拂着他的衣袖;一朵两瓣残花从枝繁叶茂的梧桐荫坠落于他的衣领,温润而泽。风吹散残花,花憩泊微风,犹如辞别时耽搁。

巷口狭隘,两侧的矮篱笆攀满了牵牛花,古旧的墙壁历经沧桑,润泥留下了谦匸的足迹,路过一个转弯口,一只流浪小橘猫蜷伏在街头,啼饥号寒。昨夜大雨倾盆淋湿了橘猫灰黄的毛发,喵呜的哀嚎牵动着谦匸内的心,谦匸蹲下来,望着它被抛弃的模样,手轻轻地抚摸着它湿漉漉的脑袋,内心似秋湖般动荡不羁,他温情地抱起这只小可怜,咕噜噜的响声回荡在谦匸的耳畔,他清楚知道它饥肠辘辘,可身上所有的家当也远不及它渴求的火腿肠。内疚的谦匸抱紧小橘猫,奢望以仅有的体温融化它被大雨淋湿过的冰冷……

悲伤湿透了领口,谦匸临走前抚摸着猫儿,这是他辞别时最后的温柔……他默默地离开,风悄无声息地带走了眼眶里的泪水,白衬衫上留下一个猫爪印……

3.

海鸥从远岛翱翔过城市上空;古梧桐树蔽天,几处光影疏斜透过枝繁叶茂的梧桐荫洒下点点光斑到街道上,谦匸沿着栏杆小跑于树阴下,一缕残阳洒在白衬衫的猫爪印上,阳光的气味萦绕在他的衬衫上,仲夏的凉风吹散炙热的焦虑,橙黄的暖阳相拥薄荷的黎明。

谦匸路过一家花店,粉墙熏瓦、褐房白漆。骄阳似火,康乃馨悄然绽放在橱窗上,酷热的阳光赋予了馥郁花香独特的色泽,若俗不可回避,浪漫至死不渝。花奶奶搬出一个木板凳,闲暇地扇着蒲扇,听蝉鸣在枝丫回荡。

4.

十一号路通向校园旁的煎饼铺,潮涌的人群拥挤在校门口,沸反盈天。铃声一响,学校大门为庸俗的契合者们敞开,人流涌进教室,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原本校门外的喧嚣也消逝于风中,只剩下一片枯叶顾影自怜。

气喘吁吁的谦匸终究还是迟到了,被无情地拒之铁门外。谦匸只好地跟门卫套近乎,嬉皮笑脸掩饰着满满的不堪……朗朗的读书声在校园回响,他望尘莫及——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下课铃响起,谦匸来到喧嚣的教室,孤立感由喧哗中将他包裹,众人的冷漠让他悔恨自己为何当初要来学校。

一束残阳透过叶间缝隙踏在谦匸陈旧的课桌上,印下一点光斑……往昔的桌椅凉薄了体温,谦匸疲倦地放下浅绿帆布包,在自己角落的座位上蜷缩着身躯、阖上双眸,寂寞地陷入困觉……

“我曾试过销声匿迹,却发现真的无人问津

5.

一片残叶落下梧桐树梢,照耀在教学楼的余晖渐渐黯淡,海鸥趁白昼最后的余光飞回巢窝。一阵晚风轻轻地撩动谦匸的发丝,谦匸恍惚地醒来,望向窗外茫茫暮色,时间流逝得犹如风中的泪水,如此悄无声息……

教室里万籁俱寂,仅剩谦匸一人顾空荡荡的桌椅并排在一起,讲台上寂寥无人、黑板上的字迹也被抹去得一干二净,如同一座荒无人烟的废墟。

黄昏漠漠向天黑,落日的余晖沉陷于西山的峻茂。抽屉里有一封信封掉落在地,谦匸懵懂地将信封拿起,信封散发着淡淡的矢车菊的芬芳,信封背面一行清秀的字迹,是她写的……

谦匸的内心顷刻混杂起来,在空荡教室里沉默地站了许久,心中仿佛有一场波澜壮阔的海啸,可他静静地愣着,忽然想起自己的妹妹早已饿坏在家中,急切地背上帆布包,跑出校园门外,祈祷能赶上最后一趟末班车!而未拆解的信封被遗落在教室里,往事消逝于烟波浩渺……

6.

白鸽将废弃教室里的祷告声汇报给上帝

幕霞褪逝了最后一丝酡红,黑夜伴随着点点星光织上夜空。谦匸奔波于车站,赶上了最后一趟末班车,车内漆黑得分不清哪个才是属于自己的影子……他坐在冷硬的座位上,望向车窗外灯火阑珊,应接无暇的灯光闪烁在谦匸的眼瞳里、映在他千疮百孔的脸庞。谦匸感叹生活庸碌——列车将碌碌无为的一天远远地撇弃于车尾。

7.

谦匸打开家门,昏暗的房间里不曾点燃一丝焰火,月光犹如秋湖般荡漾在窗边的餐桌上,早上的煎饼果子被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一碟玻璃盘在皎洁月光下忏悔。谦匸打开吊灯,明亮的灯光照亮狭隘的客厅。妹妹跑到谦匸的裤管,抬头望向哥哥,秋水明眸的眼瞳示意晚餐何时烹饪?

谦匸蹲下来,轻柔地抚摸妹妹的两小辫:“哥这就去做你最爱的白菜豆腐。”妹妹乖巧地爬到餐椅,等候着晚餐的来临。

不一会儿,谦匸端着一盘白菜豆腐放在妹妹眼前,妹妹津津有味地享受着白菜豆腐。谦匸自己却回到了卧室,看着凌乱的被褥依旧起伏成山丘的模样,他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窗外弦月如钩,黯淡月光透过梧桐叶缝隙洒落在昏暗的卧室。

浅睡一时辰后,谦匸恍恍惚惚地转个身,从睡梦中醒来,粗硕的左手在榻榻米上寻找着手机。房间里一团漆黑,饮水机桶中一个闷响,像暗中恶兽打出的饱嗝回荡在卧室里而谦匸犹如被囚禁在黑暗深处。

谦匸点开手机屏幕已是凌晨12:19……望着窗外暮色朦胧,月光也消逝在了乌云压顶里。这时兄弟泊亦忽然打来电话:

“干嘛呢?”

“睡觉”

“磕磕?”

“好,楼上天台见……”

谦匸起身换上印有猫爪印的白衬衫,走到敞亮的客厅,妹妹正在饶有兴趣地堆着积木。谦匸蹲下来望着妹妹乐此不疲的笑颜,内心的枯木林燃起点点星火,温热了整栋空荡荡的心房。

谦匸微笑地拿起一块积木放到另一块积木上:“汐瑶,要不要和泊亦哥一起到天台看星星啊?”

妹妹抬头与谦匸的双眸对视,亢奋地把积木收起来,轻吟声:“好”随后拿着熊布娃娃,跟着哥哥走出了铁门。

8.

楼上天台犹如沉睡的巨兽寂然无声,白昼的喧嚣已消逝殆尽,蝉鸣也隐遁于梧桐树枝叶深处。谦匸和汐瑶并排坐在粗糙石板上,望着世界酣睡寂静的模样,庆幸着世间沉浮、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骄矜。

黢黑的楼梯过道回荡着蹑足潜踪的脚步声……

深渊般出口渐渐浮现出泊亦,他带着两杯热饮和一瓶苹果汁来到天台,谦匸和汐瑶一同回首,汐瑶怡悦地跑向泊亦,两只小手握着红纸精致包装的玻璃瓶,喜上眉梢的她吮吸甘甜的苹果汁,盛夏的晚风吹拂着她稚嫩的脸颊。

汐瑶愉快地回到谦匸身旁的石板坐下,谦匸接过滚烫的热饮,泊亦坐在冷硬的石板上。夜幕中点点星光闪烁在少年们的眼眸里,蜿蜒路径望得到远方。隐隐闪烁的萤光藏匿于灌木丛里,两位少年长呼短叹着生活的苦闷……

夜已入七分寂静,星星藏匿于乌云密布

“今天过得怎么样?”泊亦转身望着谦匸的侧颜,皎洁月光如蚕虫般侵蚀着谦匸的脸庞。

“跟往常一样,习惯性迟到、同学不理睬、上课睡觉和……”谦匸望着幼稚的妹妹抱着熊布娃娃睡卧在身旁,稀疏的白雾仿佛给她披了一件白纱。“照顾汐瑶——”

泊亦握着残留温度的热饮,话语酝酿了许久:“我考上中央戏剧学院,明天……”

话语于湿润空气中漂浮了良晌,落在谦匸的心湖上,泛起一圈圈涟漪。谦匸踌躇了一会,黯然神伤地问:“明天几点的火车?我去送你”叹息犹如茫茫白雾缭绕在天台。

漫漫夜黑、薄雾晨晓、光阴碎落、悲欢离合

两人沉默寡言地坐在石板上,等晚风迎来晨曦。泊亦即将远行的消息如同巨石般压在二人的肩上,喘不过气来。杯中的碳水早已冷却,时间深沉得像陷落汪洋的旧轮船……

“匸,我原以为可以无半点回顾,伴随你一生沧桑,可你的人生不应因我而沉沦;你的杯不应为我而空”

谦匸起身背对着泊亦,离别的痛楚湿透了衣领“别忘了汐瑶,别把我遗失在了茫茫人海里……”黯淡星光滤过白衬衫,黯然神伤的他抬头仰望星空,眼角的泪水流淌在脸颊“你说得没错,或许我该换种方式生活……恭喜你”

9.

辰时,灿烂的阳光侵蚀着小巷,炙烤着谦匸家窗边印有猫爪印的白衬衫,一对恩爱的知更鸟盘旋在城市上空;十一号路依旧长得没有尽头,梧桐荫还是枝繁叶茂。风吹过树梢来到火车站,开动的火车烟囱喷出一圈圈云卷,通向中央戏剧学院的轨道……

明媚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谦匸一如既往地端着盛有煎饼果子的盘子,桌上摆着一杯温热的热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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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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