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媺(四)

阿媺

        进入三伏天已经快一个星期了,阿媺中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就中暑了,在店子里头晕呕吐,伏在吧台上装林黛玉。

      “你说你要是有个男朋友吧,我还能怀疑你是怀孕了。”

      阿媺一脸幽怨的看着辰辰,要不是暂时丧失了劳动力,现下阿媺就恨不得将他扫地出门,脑子一转,心里想的话瞬间就从嘴边溜了出来。

      “我就是给你一个男朋友你也怀不了孕。”

      阿媺捂着嘴偷笑,苍白的脸浮现出几丝红晕来,辰辰作势就要上来拍她脑门,阿媺顿时双手做投降状,继续装林黛玉。

      “别别别,我可是病人。”

      辰辰把手里的抹布甩在阿媺脸上,愤愤的转身去冰展柜前拿蛋糕。阿媺挥掉脸上的抹布,敢怒不敢言。

      “哎哎哎,那是要卖的,你要吃等一下卖不完的给你打包回去。”

      “我好不容易调休一天,还被你拉来使唤,合着我就只有吃卖不掉的命。

      “我错了,我错了,您吃,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辰辰丢给阿媺一个白眼,自顾自拿了一个布丁,挖了一大勺喂进嘴里。

      门推开的时候,涌进来一股热气,虽然进门一刹那就被冷气给干掉了,阿媺还是觉得头晕目眩。

      “欢迎光临。”辰辰放下手里的布丁,双手撑在吧台上前倾着身子笑眼迷人。

      “请问……我能带宠物进来么?”

      辰辰偏过头看着阿媺,用眼神询问她,很好,终于有了当老板的感觉了,阿媺用手撑起自己半边身子向门口探过去。

      女生抱着一只小萨摩耶站在门口,与她一起的男生已经自顾自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了。阿媺看了看女生怀里的狗,挺干净的,就冲她点了点头。

      女生感激的冲阿媺一笑,抱着小狗在男生对面坐下。阿媺偏过头去看他们,男生戴着眼镜,蓬松柔软的头发耷拉在额前,鼻尖上还细细密密的溢满了汗珠,伸出手去逗弄女生怀里的狗。

      辰辰把手上的单子递到阿媺面前。

      “芋圆烧仙草得你去做,我不会啊。”

      辰辰看阿媺站起来,晃了一下,马上上去扶住。

      “没事吧,要不我去让他们换一个我能弄的。”

      头还有点晕晕的,不过没那么严重,有时候坐久了站起来是会发晕,她向辰辰摆了摆手,让他帮忙自己给围腰系上。

      有点像,确实有点像,阿媺有点心不在焉,想在记忆里搜索出来些什么,不过在发现辰辰斜靠在门框上审视自己的时候,她又恢复如常了。

      阿媺绕过辰辰递过来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等一下步行街我抱着。”男生对女生说。

      阿媺勾起嘴角,小心把芋圆烧仙草放在女生面前。

      “慢用。”

      “谢谢。”

      女生扬起稚嫩的脸笑着说,眼里满是澄澈的湖水,最多二十出头,阿媺想。

      “不客气。”

      阿媺看见女生把芋圆烧仙草推到低着头玩手机的男生面前,狗狗乖乖趴在女生怀里吐着舌头。

      “对了,辛巴今天该打针了,等一下你带它去打个针。“

      “每次只有撩妹子的时候你才会抱辛巴,其他时候都没有照顾过过它,小心它以后都不认你。“

      “怎么会,不是有你么,它认得妈妈,怎么会不认爸爸呢?“

      阿媺看见女生酡红的脸,以及男生戏谑的笑容,男生摘下了眼镜,拿手指去逗弄狗狗。

      “得物尽其用,女孩子对这种软糯的小东西最没抵抗力了,对吧,辛巴。“

      女生怀里的小东西不明所以,以为在跟它玩游戏,一个劲摇着尾巴伸长脖子去够男生的手指。

      “乖儿子。“

      从阿媺站着的角度,可以看清男生微低的侧脸,白皙的皮肤,五官轮廓线明显,嘴唇薄,薄情。

      电光火石间,阿媺想起来了,怪不得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男生跟记忆深处的那个人有着一样的特质,刚开始之所以想不起来,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斯文败类。

      再合适不过。

      回到吧台,辰辰坐在阿媺的位置上继续用勺挖着布丁往嘴里塞。

      “你吃了几个了。“

      “第二个。“

      “怎么以前不知道你喜欢布丁?“

      “饿了什么都觉得好吃。“

      “你没吃饭?“

      “废话,好不容易调休一天,被你一个电话call醒叫过来,哪里有时间吃饭。“

      阿媺愧疚的不行,自己中暑难受的要死,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只有他,就算昨天手术到半夜,一个电话过去,还是毫不犹豫被扯过来了。有时候阿媺会想,如果以后找不到人的话,要不两人凑合过算了。

      “那你怎么不吃蛋糕啊,蛋糕才有饱腹感吧。“

      “你蛋糕不是要卖么,我挑便宜的吃,免得吃多了你又啰嗦。“

      阿媺把那句“你吃的这个布丁比蛋糕贵啊“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夺过他手里没吃完的布丁丢进了垃圾桶,辰辰勺子举在半空中,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阿媺,心想,不是吧,连布丁也不让吃,还有没有人性啊。

      阿媺趁着他出神的空当,又抢过他的勺子,一下敲在他额头上。

      “看什么,我给你叫外卖吃。“

      “这还差不多。“辰辰捂着吃痛的额头小声嘀咕。

      门开的声音,阿媺以为是客人,站起来正准备迎接,就感觉脚下一片柔软,接着就是软糯的哀嚎声,慌乱中阿媺只看清了男生接电话离开的背影,她蹲下身子,把小东西抱起来,轻揉着它的小爪子,女生闻声跑过来,从阿媺手中接了过去。

      “不小心踩到了。“阿媺解释。

      “没事没事,它就爱到处乱跑。“

      阿媺看小狗委屈巴巴的钻进女生怀里,湿漉漉的眼睛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

      “它叫辛巴?“

      “恩恩,他取得名字,其实辛巴是母的,我当初说换个名字,他说这个听着霸气。“

      “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不是,是好朋友。“

      女生的脸上染了飞霞,粉扑扑的,欲盖弥彰之感太明显。

      男生接完电话回来,又抱着手机窝进了沙发里,女生也跟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辰辰坐在高脚凳上屈着一条腿,无聊的摆弄着手机壳。

      外卖送进来的时候,辰辰都快等睡着了,他迷迷糊糊的说,我都已经饿过了。阿媺揉揉他的头,哄他说,快吃,不然等一下胃疼。

      男生过来要冰块,阿媺从冰桶里舀了一杯递给他,他撑在吧台上,就势拿起一块冰放进嘴里,鼓起半边腮帮子看阿媺。

      “你男朋友?姐姐。”男生用下巴指了指辰辰。

      “我儿子。”阿媺面不改色。

      “妈,核桃饭不好吃。”辰辰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的配合道。

      “核桃补脑,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以后追不到女孩子。”

      辰辰撇撇嘴,埋头做斗争,阿媺见男生看着他俩一脸吃瘪,顿感心情大好。

      “那,姐姐……”

      “叫阿姨。”

      阿媺听到了冰块被牙齿碾碎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你女朋友?”阿媺同样用下巴指了指女生的方向。

      “我没女朋友的,阿……姨。”

      “她看起来挺喜欢你的啊。”

      “喜欢我的人多了,难道每个喜欢我的人都得做我女朋友?”

       阿媺手里一顿,垂下的眼里凌厉的闪现刀子,不过刹那,就恢复了往常的清明。

      “渣男。”

      阿媺抬头,看到辰辰一脸鄙视看着男生,嘴角还挂着饭粒,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行了,我给你榨杯果汁。”阿媺顺手打开一旁的冷藏柜。

      “阿……姨,我也要喝果汁。”

      “可以啊,二十五一杯,谢绝还价。”阿媺拿着橙子敲在正托腮看她的男生头上。

      “没问题,那么,阿姨,果汁都不还价了,加个微信呗。”男生痞笑,掏出手机来,阿媺闻到了狩猎的味道。

      “不好意思啊,阿姨老古董一个,就连付账,都只接受现金的。”

      阿媺潇洒转身,进里间去拿榨汁机,留下一个背影给错愣的男生,辰辰忍不住笑,但又觉得真得罪了客人不好,憋的脸都红了。

      阿媺端着榨好的橙汁出来看见男生居然没有知难而退,还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手指勾着杯里的冰块玩,嘴里的冰块嚼的嘣嘣作响,阿媺看的腮帮子疼。

      “阿姨还真是狠心呐,真没有我的啊。”

      “明码标价。”

      男生邪魅一笑,掏出一张五十的票子,拍在吧台上。

      “要一杯,还有一杯下次来喝。”

      阿媺毫不犹豫接过票子,连同手里的橙汁一起塞到辰辰手里。

      “为什么钱要给他?”男生抗议。

      “赚的钱当然要给儿子买糖吃。”阿媺回答的理直气壮。

      是门开的声音,辰辰连忙放下杯子,擦了擦嘴上前去询问,男生转头,嚼碎嘴里最后一块冰,是两个女生,长的不错,阿媺去看男生脸上的表情,不料被他眼睛逮个正着,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小孩子,阿媺转身的时候想。

      阿媺再次端着榨好的橙汁出来时,发现男生已经回到了自己座位,刚才进来的两个女生蹲在男生面前一边逗弄他怀里的辛巴,一边跟男生有说有笑。

      阿媺走过去把橙汁越过两个女生的头顶,放到安静看手机的女生面前。

      “你男朋友点的,天气热,让你多补充点维生素。”

      女生男生同时抬头,诧异的看着阿媺,蹲着的两个女生尴尬的站了起来。阿媺微微一笑,女生尴尬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男生的眼神倒是饶有不甘,在女生看不到的地方向阿媺比了一个中指。

      阿媺返回吧台,搜了杨千嬅的《野孩子》,回车。

      就算只谈一场感情

      除外都是一时虚荣

      不等于在蜜月套房游玩过

      就可自如自出仙境

      情愿获得你的尊敬

      承受太高傲的罪名

      挤得进你臂弯    如情怀渐冷

      未算孤苦也伶仃

      明知爱

      这种男孩子

      也许只能如此

      但我会成为你

      最牵挂的一个女子

      ……

      男生朝阿媺这边瞧过来,用手遮住半边脸,用嘴型对阿媺说“她又听不懂。”一脸得逞的样子。

      阿媺偏过头不看他,现在听不懂又怎样,总有一天她会听懂,那时候,你是她不可言喻的印记,她是你无法挽回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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