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很久之前写的文章，说是很久，其实也才过了五年而已，只是从来不敢想起这段悲伤的时光，所以会刻意隐藏。当时写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机会，我想让所有人都来读这个故事，我想让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我的父亲，让他最后时光里的这些故事感动的不只是我，还有你们。

01

我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时候生病的，我们姊妹三个都不知道。

最最初有点端倪的时候，是在一个深秋的下午，正下班，老公骑着电动车载我，突然就接到弟弟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慌乱无助，他说爸爸好像去医院查出了什么病，但是他问不出来。挂了电话以后觉得心里很堵很慌，脑子里也开始胡思乱想，随即给妈妈打了电话，那边意料之中的矢口否认。

老公说，不放心就回家看看。

第二天就赶回了家，他们很防备的看着我，但是还是让我在他们的床底下搜出了一袋子的药，那药的具体的名字忘记了，是口服液那样的小棕瓶，我像得了证据一样把东西举到爸爸眼前质问他，他依然不松口，说只是保健品，最后恶狠狠的说，没有病，别胡说八道！

很久以后才明白，他和妈妈的矢口否认，是因为那个时候，弟弟还是单身，正处于相亲的黄金年龄，他怕自己有病的事情会耽误了弟弟的终身大事，毕竟没有父母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到一个有病秧子的家里。

爸爸的病就这样被遮掩了过去，一遮就是一年多。这一年多里，不是没有疑心，疑心到我每次回家都忍不住要观察他，但是他和妈妈太会伪装了，毫无破绽，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疑心太重。

第二年，弟弟结婚了，在老家举行了热闹的婚礼，婚礼上司仪说，新郎的爸爸身体有点不舒服，我们就不闹他了。围观的人都哈哈哈大笑，真的很热闹，那场景热闹的让我觉得，老天都眷顾了我们家。

婚礼过后的两个月就是春节，犹记得我们大包小包走娘家，晚上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嗑瓜子吃茶，这时候大爷家的哥哥进来，喊了老公出去说事。

面纱就这样揭开了。

直肠癌。

初初发现的时候应该还是早期，现在已然转移，在医院匆匆住了两天，一确诊爸爸就吵着要回家，他说，不花那个冤枉钱。

他把为救他性命而花的钱说成是冤枉钱。

很长时间以后妈妈跟我说，你爸爸放弃治疗就是为了不拖累你们，你们现在的小日子多幸福，他不想拖你们后腿。

很长时间以后爸爸跟我说，他在医院的时候很诚恳的和医生谈过，医生说他现在的状况做什么治疗都没有用，花大把钱和不花钱的后果是一样的。

他是这么的了解，这么的清醒，这么的决断。

我记得那个下午妈妈和妹妹都哭了，老公的眼圈也是红的，只有我没哭，我在马上就要掉泪的时候赶紧拉着葱走开了。

我不想在他们跟前掉眼泪。

以后真的没有在他们面前为了爸爸的病哭过一次

虽然转过身泪已成河

我不知道我这么固执是为了什么，或许是想让爸爸知道，他的病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厉害，你看我的大闺女都不当回事，肯定能治好的。

02

老妈今天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说爸爸的各种不好情况，我听了很烦，真的很烦，现在只有烦这个字能表达我的心情，百爪挠心的烦，无能为力的烦。

妈妈说的是她去医院给爸爸拿止疼药，结果因为各种不熟悉交上钱却没有拿到药，手忙脚乱把收据也丢了医生不给退款，妈妈说她委屈的哭了一路回家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一个远嫁的女儿，没有人比我现在更无助和懊恼。

我说你们来日照吧，来这边待一段时间。

妈妈说，你爸已经不能走路了。

身体外面长了一个瘤，一走路就摩擦，现在不敢躺不敢坐，趴着也不行，每天只能半蹲着，蹲得脚后跟和膝盖都是疼的。

我无法想象这种痛苦。当我在网上看了一些病人写的文章后我才知道，我忽略了爸爸的生活质量，他现在真的是生不如死，每天被病痛折磨的脾气暴躁，茶饭不思，大概有半年没有睡过一整觉了吧。

刚开始我不想给爸爸用那种限量的止疼药，那些药都会上瘾，而且我觉得爸爸只要不用那种止疼药就说明他的病不严重，可是我错了，我听着电话里妈妈和老妹跟我说爸爸多么痛苦的时候，我就好后悔，我应该早点给他用上止疼药，也许是真的治不好了，但是也要想办法让他活的轻松点舒服点。

我跟老公说，周六你回家给我爸拿药吧。

老公说，行

我起身给老妈打电话，老妈说她本来是打算明天再去济宁一趟给爸爸拿药，我说不用你去了，让我老公去吧，能顺利拿到药就接你们过来。

放下电话没一会，老爸又打过来，说别来，不用来，我们过两天就去你那里。

我说去接你们啊，上火车的时候那么挤你自己怎么行。

老爸就继续坚持着说别来啊别来，我们自己去。

我最后说，好吧，不去了。

然后又跟老公说，你去的时候偷偷的，别叫我爸知道。

其实心底里我一直都不相信爸爸得了这样的病，一直不相信。

到现在我也不相信

我觉得肯定是有地方错了，爸爸的病会好的，不是不治之症。

03

每天下班做公交车，都会在半路上上来一个人，长得跟年轻时候的爸爸很像，我会看他很久，看他眉眼间的神情，就像看到爸爸一样。

那一日公交车上有两个小女孩，大概是他的亲戚或者邻居，看到他上来很是兴奋，一边一个唧唧咋咋，我不知道我如女孩这般年纪时跟爸爸是否也有这样的亲密，或者没有，他或许当年只顾着挣钱养家了吧。

端午节回家的时候，爸爸躺在二楼的床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说：多亏了俺利，要不然早没了。

我霎时间就觉得眼睛模糊了

这话有多伤感，我只觉得一股悲凉从心里涌来，眼泪随时都要掉下来，慌忙拉了葱到一边去玩。

我只不过是给买了中药

我只不过不定时的打电话问候下

可是你的二十年养育之恩呢

计划生育严打的年代，顶风冒雨生了妹妹和弟弟，那么多的罚款，对于你和妈妈，应该是个天文数字吧。

当我结婚生子以后，当我生活过的拮据的时候，我都在想，当初那么多的罚款，你和妈妈都没有固定的收入，没有外援，你们是怎么含辛茹苦养大的我们？

我尚未报恩，你们却说出这样的话

让我情何以堪

04

下了班去买火车票，风很大，还有点冷，刚立秋就这样凉爽的天气真让人舒服。

老公把电动车停到一边就进去，我坐在车子上吹了一会风，实在受不了，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摸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老妈，我说你把所有的资料都准备好，送到车站吧。

妈：不是不来了吗

我：谁说的不去

妈：你爸不是不叫你们回来吗

我：没事，你别告诉他就行

然后就听见我妈说，你爸就在身边。

错愕。

然后老爸就接过电话，说别来了我没事。

围绕着去还是不去的话题争执了很久，最后我说不去了才把电话给挂了。

刚挂两分钟，电话又响，打回去还是老妈，她问票买了吗，妈妈说你爸死活不叫你们来，现在正在发飙，一直责备老妈多事。

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能再拖了，爸爸已经疼痛的好几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我只听老妹说爸爸会经常发脾气，会摔东西，说家里的气氛很不好。我知道这应该是太长时间的忍受疼痛、太长时间的不能睡眠造成的。遥想去年工作量很大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要熬夜，我每天脸色很难看，心里总是有莫名的火，爸爸的情况比我当时要糟糕上千倍，他的精神估计也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我很心疼，是说不出来的心疼，平日的时光里我会刻意的避免去想这个事情，但是每次一坐上公交车，看着一站一站上上下下的人，我就会神思恍惚，我看着这个也像爸爸，那个也有点像，于是我就在脑海里构想出爸爸此时此刻的摸样。

有多少次我靠着车窗悄然落泪

有多少次我看到那个长的像爸爸的人莫名的出神

有时在等公交车，有五六十岁的老人从我身边走过，我看到他瘦瘦的但很健硕，我就想，我爸要是没有病，也会这么每天早上很惬意的遛弯吧。

当别人含饴弄孙的年龄，他在和病魔做斗争。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要流泪，火车站怎么每天都这么忙，不是节假日还有这么多来购票的，老公都进去快半小时也还没出来。

真的很感谢老公，每次都替我跑腿，上周去临沂拿药，这周又要回济宁拿药。

之所以爸爸这么坚决的不让老公回家，就是怕给我们添麻烦，他觉得上周老公刚出差回来就跑到临沂拿药，这周又要去济宁，他怕老公会累，所以这么坚决的拒绝我们回去，他都不会想一下自己每天被病痛折磨的何其难受，每天夜不能寐的滋味，每天生活在疼痛里的抓狂和无奈。

05

老公给爸爸拿药拿了一整天。

早上6点多出门坐火车，晚上6点赶上一趟过路车成功拿到药回到葱姥姥家。

一路的艰辛和繁琐，自不必说。

晚上打电话，爸爸说，我老公到晚上6点才到家，中午饭都没吃。

满口的怜惜心疼。

我想，这下他可绝对称得上是半个儿子了。

然后又问了下吃药的反应，老公说要两三个小时才能有效果。

我一下子放心了。

只要能让爸爸不疼，能睡个好觉，能不再心烦意乱胡思乱想，什么都是值得了。

06

工作很多，所以决定辞职。

未果

爸爸打来电话说，你们谁都别回来，好好工作

人到中年老年，最盼望的不是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吗

为什么我的爸爸即使在病重的情况下也要我们不耽误自己的工作

我不死心，接着打电话

我说我都提出辞职了

妈妈说你辞职有什么用，回来守着有什么用，好好干你的工作，你爸以后就指着你们了。

眼睛酸胀的难受。

我开始四处打听药，医院爸爸是坚决不去了，因为走的急连一片药也没叫医生给开。

老公的同事给介绍了一个老中医，在临沂仓山。

那一天我起的很早，仍然没有赶上日照到仓山的汽车，于是只好先到临沂又转车到苍山。

我是个路痴，我没有一点方向感，我就凭着一股劲踏上了汽车。

转车没有费周折，到达仓山的时候我开始傻眼，根本没有老公的同事说的那些建筑物。

打听了很多人才知道，以前的汽车站没有了，我到达的是新建的汽车站。

我找到一个三轮车，叫他载我去那条路，据说那个老中医就在那条路上。

我在那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回，始终找不到他们说的那个老中医，跟沿街做生意的人打听，都说没听过这里有这么个人，有个人说，我在这里开店十多年了，没听过这个人。

可是老公一遍一遍电话里却仍然很肯定的说就在那个路上。

我开始哭了

我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悲伤的哭，很无助的哭，很绝望的哭。

我想起老妹给我发的短信，她说妈妈想照全家福，叫我回去，我说我找到一个很有效果的老中医，我要先去拿药再回家。老妹把这句话告诉了爸爸，老妹说爸爸很高兴，说天天盼着你把药拿来。

我的爸爸，每时每刻都盼着我把药给他拿回去

可是我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我哭了很长时间然后接到婆婆的电话

一接通婆婆就问我，你在哪儿

我一听哭的更厉害，我说我找不到地方，我也回不去了。

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婆婆的那一个电话，虽然没有帮上我什么忙，却让我感觉到周身的温暖，在我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还有个人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而且这个是还是婆婆。

我擦干眼泪，准备回去。

眼睛红红的顺着原路往汽车站走，来的时候是坐的三轮车，回去的时候步行，因为还是有点不死心，要一家一家药店进去问。

刚走了一段，一个开着三轮车的女的就靠在我身边，问我坐不坐，我也不说话，就用那两个红红的刚哭过的眼睛这么看着她，看了一会，那女的也许觉得我神经有问题吧，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开了。

一路上问了三四个药店，只要是门牌上写着中医两字的我都进去。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积极过。

走到距离汽车站一半的路程时，我就快要放弃了，再往前走貌似就没有沿街楼了。

然后就在一撇间，看到一个中医的牌子

而且他的旁边，居然是老公在电话里一次次提到的什么康复中心。

总算是找到了

推门进去，没人

等了一会，一个五六十左右的人来了

我很警惕的一点一点的询问了那个人，然后我说那个老中医呢，他说那是他父亲，好几年前过世了。

我稍稍有点放心。

然后开药

等全部弄好，离开苍山的最后一班车快要走了

我又着急的去赶车，从仓山到临沂，再从临沂到日照

回到家快十一点了，葱早就睡下。

我亲了亲葱的额头，对葱，心里是很有歉意的。

07

第二天接着给爸爸送药

老公说你在家休息吧，我去

我说不行，一起去吧

等车的时候，老公看着我说，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心里当时是有一阵委屈的，我想，如果真的有神灵，如果老天真的有眼，看在我这么真诚和忙碌的份上，就眷顾下我的爸爸，让他早日康安吧。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让妈妈做了很多菜，爸爸一直说，昨天跑了一天，今天又跑一天，累坏了。

趁着爸爸不在的空，妈妈问我，你昨晚上几点到的家

我说快十一点了

昨晚上在火车上，9点多，接到爸爸的电话，他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家，然后我就意识到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会通过电话传到爸爸的耳朵里吧，于是我说我这里很嘈杂啊听不见你说话，先挂了吧。

然后就接到老妹的短信，问我到家没

我说还在火车上，我说别跟爸爸说

牵肠挂肚的思念，没有比作父母的更甚

走的时候爸爸给我们塞了很多吃的喝的，他还要把从小卖部买的小点心都给塞上，那种小点心，在我小时候，每次我和妈妈吵架赌气不吃饭，爸爸都要去小卖部买来放在我床头上。

在他的眼里，我还是长不大的孩子。

这个药，有效果，但是副作用也大

吃了几次，不敢吃了，爸爸体质承受不了

但是妈妈说，这个药，真有效果，等调理一段时间再吃也行。

副作用就是，药的毒性大，把爸爸的细胞壁给烧坏了

疼痛又多了一重

我诚惶诚恐

当爸爸吃药的时候，每次打电话最开心的是听到妈妈说，有效果，你爸爸说感觉比以前好多了。

后来有一天，爸爸说不吃药了。

问他为什么

他说，不管用

后来我带着葱回家，晚上和妈妈躺在床上聊天，妈妈说你爸爸不是不想吃药，是最近家里的事情太多了，你爸想给你们省点。

不知道是药的副作用还是爸爸的病情加重，他很疼痛，很没有精神，坐立不安

爸爸说你什么也别买了，不吃了，就这样吧

其实明明有留恋的，其实那么想痊愈的

为了不给儿女增加负担，为了不让儿女为自己操劳

说出这样让人绝望的话

妈妈说爸爸会经常哭，他舍不得，他说弟弟还小，他说还没看到自己的小孙子。

他对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留恋

老妹说她带着嘟嘟要回济南的时候，只有妈妈送她，爸爸在楼上不肯下来，不肯看她们离开的背影

每天都要抱着电话，一遍一遍的翻看通讯录，想给这个说说话，想给那个聊聊天

期盼着自己的女儿女婿儿子媳妇的每一个电话

我总是有一种错觉，爸爸的病是假的

每次打电话，听到爸爸的声音还是那么有力，我心里总是很高兴，这么有力的声音，怎么会有那么重的病，肯定是错了。

当没确诊的时候，不是没怀疑过

但是他们总是轻描淡写

而且爸爸在院子里说，等到春天了，骑着自行车去你家玩

有病的人不是应该心事重重的吗，怎么会这么闲情逸致的要自驾游去女儿家玩

这分明是个健康的爸爸，心态健康，身体健康

我就是被这样的景象给迷惑

一直以为爸爸是没有病的

当确诊，当再一次回家

我看着满院子的空花盆

我说，你的花呢

爸爸一只胳膊撑在墙上，说，我哪还有心情捣鼓花

那个时候的悲凉是无法言语的

一辈子喜欢侍弄花，现在居然连这样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院子里一行一行的花圃

我记得生活困顿的时候妈妈会恶狠狠的说，养这么多花能当钱花吗！

该是何种低落和绝望，才会让人放弃自己的挚爱

08

端午三天假，又请了一天，才算是能回趟家

进家门首先看到的，是背对着我抹泪的爸爸，他带着个大草帽，背影单薄的让人想掉泪。我故意很大声很欢快的说，我们回来啦！

然后爸爸回过身，我看到他抹泪的那一个动作

我眼眶温热，真想哭

我硬硬的咽了泪

我说你咋带这么个大草帽

爸爸说，热得慌，带着凉快

然后就逗聪聪玩

然后叫妈妈给我们切西瓜吃

我忍不住使劲看了爸爸几眼

他真瘦，皱纹很深，胡子也好久都没刮了

就是这个人含辛茹苦的把我们三个养大

一生老实实在，没有什么大的能耐，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和一双臂膀，撑起整个家

妈妈说，你爸爸这辈子，真的是靠拼出来的

当年盖房子，和妈妈一起把地里面的沙子运到家门口，好几米的沙坑，爸爸在底下挥着铁锹一下一下的往上扔，然后再和妈妈用地排车运回家。

我不知道其中的艰辛，我去看过那个沙坑，真的很深，站在坑底要把一铁锹一铁锹的沙子扔到地面上，而且一干就是一个月多，这该是多么大的体力消耗

当房子盖起来，爸爸很自豪

爸爸说，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在我的本命年给海林盖好了房子。

是给海林盖的

透支全身的力气也要给儿子留下一套体面的房子

这样的爸爸，纵使他从此瘫了，我也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只是

老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

09

上周四回了趟老家，去参加大爷的出殡。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在床上躺着等我们的爸爸，那时的我是很高兴的，因为爸爸能躺着了。

然后我就围在床边问爸爸近来的状况

然后我就看到爸爸的脸很白，手很白

瘦骨嶙峋

但是我只是心酸了一下，我的脑海里全被爸爸能躺下睡觉这个景象给占据了，我觉得爸爸比以前强多了。

第二天起床很早，忙活大爷的这些身后事

我看到爸爸走路，感觉要飘起来了。人真的可以瘦到这么没有重量的么？

爸爸说头晕，站起来就一阵晕

我和妹妹和爸爸在从大爷家走回家里的路上，把脚步放的很慢，很慢。。

我想念那个面色红润的爸爸；

我想念那个经常出去打工的爸爸；

我想念那个迈着小八字步走路的爸爸；

在大爷家里守灵的时候，嫂子和我并排坐着，她说，不能看到爸爸，一看到爸爸眼窝就酸就想掉泪。

她说怎么有这么固执的人，

她说当初拿着钱送到爸爸跟前催着他去看病却死活不去，

她说了很多，全是不舍和不甘。

我有几次眼泪快要掉出来了，却生生的咽下，

那个时候，我望着满屋子的白色，心里一阵阵的惶恐，

我好怕好怕好怕好怕

爸爸在床上躺着，我坐在一边和他说话，他说不想吃饭没有胃口，他说各种疼痛和难受。弟弟抽空也进来，很安静的坐在一边听我和爸爸说话，只是听，一句话也不说。

爸爸的病，成了我们一家的梦魇

在回去的路上，双骑车带我去等公交车，她说，至从知道爸爸得了这样的病，弟弟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我很心疼，心疼弟弟

如果没有爸爸的病，他应该和双过很幸福的二人世界，可是生活让这个结婚才半年的弟弟，每日叹气，每日失眠。

我很想坐下来和弟弟说说话，我想告诉他不要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我想告诉他只要他过好自己的生活爸爸会比任何事情都开心，我想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这个姐姐在前面

虽然小时候我们姐弟三个中属我最没有个姐姐的样子。

多想挽留你

多想看着你满头白发，皱纹横生，老的不成样子

多想。。

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用我的生命交换，哪怕只有三年五年

10

十月二十九日晚七点

农历九月十五

撒手人寰

下了好大的一场雨

11

梦境

在家里忙活，不知道忙活的什么，然后门开了，爸爸回来了。

一般不是农忙时节，爸爸都会跟着别人出去打工，然后很长时间才回来一趟，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连铺盖也一起卷回来，这次却是两手空空。

不知道这次是什么时候又出去的，感觉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因为看到爸爸以后我很是惊喜，就好像为了这一天期盼了很久很久。我看着他，然后跑过去抱住了。

我跑着去抱爸爸的时候还在想，会不会不好意思，脱离孩童以后再也没有抱过爸爸呢，会很不好意思吧。

我脑子里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已经不由自主的伸开双臂，环腰抱住了爸爸。

很温暖很满足的感觉，就好像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夙愿。

只这一抱，我已然很幸福，虽是在梦中，可是，

我能清晰记得我双臂环住爸爸时候的那种真实，那种来自心底的雀跃和满足。

谢谢亲爱的老爸来看我，谢谢梦里的自己帮我完成了心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