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味的回忆
哎,我想记忆中的他,似乎离我很远了吧,竟没有如此的注意,他已不赴当年。
听说他没有再就读了,在这种花样年华里选择回村里做事干活。出于意外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当初说要考高分给我看的小男孩,还是没有做到哎。
岁月流去无痕,流年掷地无声。
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个比我小几岁的小男孩,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特别的脏,似乎没有几件干净的衣服。见到我时没有寒暄几句,也只是傻笑着。漂亮的眼睛在冬日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也总是呆在奶奶家玩。当时,我正同和母亲去拜年,跟他打了声招呼,他就给了我颗糖,牛奶味的。他还总是笑着说:
“牛奶味的哦,可甜了!”
我也笑着说:“难道我不知道吗?”
月末的那几日,天气越发的冷。树上光秃秃的,盖上了一层白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铺了一片薄薄的晶莹的碎珍珠。
一如既往地。
他还是穿着脏兮兮的厚衣服,手被冻得裂开了皮,嘴唇也被冷气吹紫,还时不时的抖抖身体,缩成一团。对于他这种调皮鬼,简直是家常便饭了,大冬天的不往外跑才古怪呢!他说:
“冬天我们可以去偷红薯,这时候烤着吃最适合不过了。”“六七月可以去捉螃蟹,”“七八月可以去摘八月瓜”……就是这样,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如指掌,让他背些唐诗宋词就像要命一样。
接着他带着一小帮小喽啰,当然,我得算大喽啰了。趁他奶奶不在家,我们偷偷的溜进存红薯的楼层。他学着大人的样,对红薯挑来挑去的,
“这个小了不好吃,”“那个大了一会儿都弄不好”……
本想一起帮忙得,毕竟大几岁脑子还是要灵光点得。但是他始终不肯,说我只有放哨的份,让我在一旁看着,原因是嫌弃我笨,我想,这,是理由么?
不一会儿,他挑了几个比较满意的红薯放进火炉里烤,还让我看着,结果一些人玩疯了都给忙忘了,最后只得到了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我苦笑着,满脸的可惜。大人的世界里闯祸了就要被打。于是他奶奶回家了,果不其然,望着满屋的狼藉,十分生气。随手拿起棍子就气冲冲的跑了过来。我吓得赶紧溜回了家。
第二天,他的奶奶一脸怨气的跟我奶奶说:“你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还跟小孩瞎转悠些什么,把我家弄的是乱七八糟的,今天打扫了一上午!说起来真是还打……”边说还指着我,下巴又细又尖,就跟猴子似的。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偷几个红薯就这么严重。看了看那小男孩,冲我笑了笑,只不过脸上却青一块红一块的,手上也有些伤痕。奶奶为了赔罪只好请他们吃饭,吃完还要了些补偿回去。我想,居然还有人能小心眼到这种地步!
过完年开学了,临走的那天,他又给了我颗糖,褶皱的糖纸包裹着的还是牛奶味,甜甜的。他说,明年要考个一百分给我看,我楞了楞,在他读这么久的书来看,好像就没及格过几次。为了不打击他,我说好啊。走的时候,风吹的有点大,天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下着些小雨。
之后,我读了初三,他读了初一。对于快要中考的我整天忙碌着。突然想回家去看看,记忆中的老屋是否变了样,又或者一如既往。回到家中,和奶奶闲聊时提及到了这个印象深刻的小男孩:“他呀,前几个月就没去上学了,每天在田里奔来奔去的,”我惊讶了。
年纪尚小的他成了“无业游民”。
第二天看见他,正准备去田里帮忙沧桑又黝黑的手像极了大人该有的模样。洗的发白的衣服还上了好几个补丁,一双四季都在穿的鞋子早已被磨的不成样子。问及学业时,他也只是敷衍几句学不走,没兴趣。又问到以后想做什么的时候,他也笑着不搭理:“还能做什么,在家里帮忙啊,每天多自在啊,不想你们还要痛苦几年。”
难以想象生活的压力是有多大,本该在学校里奋斗拼搏的他没有享受过这种年少才有的欢喜,这些对于他来说似乎有点遥不可及。
几天后我离开了,走的那天他还是来送了我,像常年一样从包里掏出几个糖送给我,只不过,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他告诉我说是橘子味的,酸的,他现在特别喜欢的糖也分给了我。原来,不仅他变了,连习惯也变的那么随意。他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说了“慢走。”我们都没有提及年幼时无知的约定,他在远处望着我,眼神犹如雨天般辽远而悲伤。
这个比我小几岁的男孩带给我的是极大的震撼,而对他更多的确实同情和怜悯。这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吗?
透过车窗,望着深远而蔚蓝的天空,阳光明媚的刚刚好,只是觉得还是这光还是有些忧伤。我苦涩的笑着,努力拼凑记忆里那场偷红薯计划。时光怎么让爱笑的人哭了?让爱说的人沉默了?让活泼的人安静了?嘴里的糖,越发酸了。
有些事无关岁月,无关流年,也无关风雪,只是命运不同,选择不同,恰好错过了时光的顺风车。
轻轻的剥开褶皱的糖纸,拿起颗糖放在嘴里,却是那年所没有触及的酸。
我想问他一句:
“这些年,你选择经历的这些后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