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瓦乔《圣母升天》欣赏小结
作者:卡拉瓦乔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
形式:布面油画
年代:1601-1606年
收藏:罗浮宫博物馆
规格:369 x 245 cm
这应该是一个另人悲伤地清晨,阳光似乎是从左边墙上的窗户漏进墙面漆黑、昏暗而破败的屋子里,打亮了屋内这场悄然上演的人间悲剧:一个破烂的农舍台子上,衣着简陋、因病去世的中年妇女玛利亚,头发蓬乱,脸部因为久变得浮肿憔悴,她的尸体没有什么遮蔽物,双脚连鞋袜都没有,赤裸悬在空中,床边的少女像是失去母亲一般,低头啜泣。圣母床边似乎是赶来的邻居或信徒,他们有的低头惋惜,有的掩面哭泣,有的哽咽难言,有的似乎张嘴嚎啕,悲伤至极。
这虽然是一幅宗教题材的作品,但它朴素如一幅具有浓厚农村生活气息的风俗画。仔细观察圣母的面容和手,她似乎面临死亡从容自然,但面部却流露生活的悲苦,让人动容。从少女沾有灰土的衣服、农夫们枯槁的面容以及同样简陋的衣着、赤裸的脚可以看出,这些围在圣母玛利亚周围的都是与她一样穷困悲苦的乡野村夫。“房屋内的陈设品是居住者的自画像”,可以看到少女脚边摆放着一只铜盆,这个铜盆几乎是死者唯一的生活用品,让人不禁联想到圣母生前生活的清贫。 这一简单的物体为画面褪去了伟大的荣光,平添了浓厚的生活气息,
在查阅“圣母升天”这一宗教题材的作品时,我注意到,包括这次欣赏作品里的另一个画家提香在内的很多大师,都对圣母玛利亚升天这一传统题材做出过出色的诠释。
但是在卡拉瓦乔的这幅画中,我们看不到合唱的天使、歌颂的诸神等华丽浪漫的氛围,也看不到圣母圣洁雍容,圣光环绕的高贵形象,我们看到的是,房间的大部分都淹没在黑暗中,强烈的光线投射在处于中心位置上的玛利亚身上,它使信徒们紧张悲痛的动态和玛利亚仰卧沉睡般的姿态构成了明与暗、动与静的鲜明对比:一个忍受贫困与饥饿后死去的农家妇人,和一群似乎与她有同样命运的平民,对自我命运的无奈与哭泣。作品充分表现了画家卡拉瓦乔对下层人民深厚的同情心,也反映了他那朴素唯物主义美学思想。
圣母玛利亚升天,这在宗教艺术中是个很神圣的题材:
无原罪的天主之母,卒世童贞玛利亚,在完成她在尘世的旅程之后,灵魂肉身一起被提升进入天国的光荣里。(圣母升天不等于灵魂不灭,而是灵魂肉身一同得到救赎,这是最圆满的一种救赎方式。)
而卡拉瓦乔却无视斯卡拉教堂的订件旨意,按自己的生活经验和美学原则创作升天的圣母。这是为什么呢?
这不得不由“粗鄙的天才”卡拉瓦乔“醉人、危险”谜一样的人物生平和创作历程谈起了。
米开朗琪罗·梅里西·达·卡拉瓦乔出生在一个贫苦人家。由于他出生的村子叫卡拉瓦乔,所以别人就送给他这样一个绰号。早期,他曾从提香的学生米兰的西蒙·佩特扎洛学艺,接触过样式主义的艺术,但是对他的艺术产生重要作用的还是文艺复兴时期一些大师的作品和当时的现实生活。在十六世纪末他只身来到罗马,做过矫饰主义画家阿尔比诺的助手,后寻找自己的道路。在罗马,他创作了多幅作品,因为《女占卜者》《圣马太蒙召》《基督下葬》等创作得到了权贵的青睐和在同行内的声誉,也因为其颇具心理象征意义的现实主义风格、机具喜剧冲突的明暗对比法、精确观察体现的写实情感以及他充满争斗逃亡的经历,让他在罗马的艺术生涯毁誉参半。
一些人公开指责他有各种的感觉缺陷,特别是他不讲作画章法,坚持写生。但绝大多数人把他当作艺术的救主来欢迎。“那时,罗马的画家被这种新颖的画风所吸引,特别是年轻画家都聚集在卡拉瓦乔身边,称赞他是绝无仅有的自然模仿者,把他的作品视作奇迹。”
布鲁诺曾说过,宗教根本不能算作真理,一切都应该去大胆怀疑和探索。卡拉瓦乔的画就是大胆怀疑和批判当时宗教社会的形象反映。
卡拉瓦乔长期与普通劳动者相处,所以他总是把目光对准下层社会生活,专门画那些被压迫与被损害的形象。在他之前,意大利几乎没有出现过纯粹的风俗画,而他即使受雇表现宗教题材,也把宗教事件表现为朴素劳动人民生活中的生活事件。卡拉瓦乔大胆的反映生活的作法,曾多次遭到订货人的拒绝。如订件人拒绝接受《圣母升天》,理由是没有把圣母的崇高、荣光描绘出来;学院派也指责他让圣母不得体地光着双脚。倔强自尊的卡拉瓦乔是决不妥协的。他认为:对于艺术家来说,仅仅自然实物就已经足够了。但这不代表他否定传统,他非常尊重文艺复兴时期大师们的创作,但更主张勇敢地面对未来,敢于真实地反映自己的时代,不加粉饰地去描绘朴素真实的生活。
卡拉瓦乔的现实主义艺术创造,并不是个人的随心所欲,我们可以从他的作品中看出其对达芬奇,在明暗对比法和人物戏剧性设定上的借鉴,也可以看出他们在艺术表现上追求真实、体现人性的一致性。他不追求标新立异的绘画效果,抛弃绘画中一切理想化的装饰,剥去了看似高贵的虚假外衣,真实描绘人的伟大和生活的淳朴,使永恒不变的题材散发生活本身的人情味和和对传统艺术的冲击。
正像有人这样认为:
用不着强调卡拉瓦乔把普通人的生活带到了祭坛,他正是把这种普通人的生活与那些显贵的假慈悲相抗衡,他常常把一些下层人描绘成圣徒、圣母子和圣哲的样子。在下层人身上发现美和智能,这是他的基本信条。这不是出于好奇或是开玩笑,而是由于他具有与古典主义完全对立的美学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