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毕业了,离开校门那刻我还有些兴奋的情愫溢出。
没过几天我到就业局应聘,可能是激动的原因,应聘填写简历时,在技能一栏,我填了一个“杠”字,本来是想填“木工”二字,不知道怎么写连体了。结果被林业局下属的劳动服务公司的一个小厂聘用了,但我觉得,这和填什么技能没有一毛钱关系。
劳动服务公司,隶属于林业局。下分还有二十几个大集体单位,什么啤酒厂、地板厂、包装板厂、印刷厂。还有什么养殖厂、筷子厂、家具厂、木楦厂……常言说靠山吃山,这些厂子不管以什么为主业,都毫无例外的有一个共同的副业,那就是林业剩余物加工,而林业剩余物加工是这些厂子主要盈利项目。聘用我的单位是包装板厂,和啤酒厂、印刷厂相比,它是一个名实相符的林业剩余物加工厂家。
包装板厂位于小镇西边,占地有十余亩,大门朝北,进入大门右拐是一排砖房,长五十米,红砖碧瓦,窗明几净,是包装板厂的办公所在。靠近南墙与办公室平行相对的大型木板房,空旷高大,是包装板厂的木材加工车间。办公室的右侧,由北向南排列,是一栋普通砖房,油毡铺顶,是加工木包装的车间。整个厂区被厂房围成一个“口”字的三边外框,缺少左边一竖。外框缺边那侧并没有敞开,而是用松木板皮钉制成栅栏,栅栏很高,钉制栅栏的木板皮上爆裂的松树皮张合着,随时可能被风吹得掉落下来。厂院中间是堆积原料、半成品、及成品的区域。
我的工作是装卸工兼圆锯手。原料车到来时,我与队友卸车、归楞,其他时间站在台锯旁加工板方。
台锯安装在空旷的木板房当中,车间里共有5台圆锯,直径120cm的大锯一台,80cm和60cm的中、小锯各两台,我使用的是最小的,60cm那种。
此刻,我头戴白色的防尘帽,胸前挂着一件蓝色围襟,在圆锯前缩手缩脚的加工着板材。接下锯的叫刘进才,是包装厂最帅气的小伙,干起活来手脚麻利,不落人后。他有一个唱歌的爱好。活干到高兴时就会高歌一曲。
今天加工的板方规格比较小,2cm*6cm*50cm的,长度也就两根筷子那么长。在台锯上干过活的人都知道,木段越短越危险,一点也马虎不得,所以我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刘近才慢点,他一张开口唱歌,我就立刻说“注意力集中!看好手中的木料,别碰到锯齿上!”
“放心,我不会把你生命当儿戏的!嘿嘿!”刘进才蛮有把握地说,也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我说的危险绝不是危言耸听,我的安全的的确确就掌握在他手里。只要他一疏忽,或者在接料的时候手抖一下,料头就会触碰到锯齿上,然后立刻飞起,沿着锯片旋转的方向,子弹一样射向锯手,我随即应声倒地,肚子立刻被木料穿个窟窿,我的死相岂不是很惨?我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说再见。
锯片飞旋,木屑翻飞,木材被切削时尖锐的声音不时刺痛我的耳膜。我眯着双目,不让飘飞的细末进入眼中,双手将一根根粗木段加工成一片片初级板材,再由板材加工为半成品木方。我双手不停捣动,肚皮也配合向前顶着木料。
终于,这一天加工木方的工作总算安全结束了,剩下就是到院子里码木方了,我和刘进才用小推车把刚加工好的木方推至院中,按规格码好垛,等着检尺员检尺。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
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
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码垛的刘进才唱得正欢,不远处传来检尺员刘小芳的嗤笑声。
“哎呦!大明星又唱上了。今天干多少活呀?高兴成这样子!”
“怎么还不得有一方呀!二十元一方的话,一个人分十元还不行吗?”
“这种小规格现在的绩效是二十四元一方了,涨价了!你不知道吧?不过这些可没有一立方,也就0.6立方左右吧,来帮我拉一下尺。”
小芳把数据记到本子上后,用计算器敲了一下,说到:“我说没有一立方米吧,这才0.67立方米,你自己算算多少钱吧!”
接着又道:“明天没有原料了,你们干啥呀?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就上山了。”
“上山?上山干啥呀?”
“上山采伐清林。我们厂在哈拉林场承包了几个林班,要在那里采伐作业,把采伐下来的剩余物拉回来做原料。今天厂长还开会讨论这个问题了……”
包装板厂办公室里,薛厂长、支部书记和车间主任陈枫正在讨论今年冬季的工作,内容集中在承包哈拉林场的抚育伐工作上。
“今年采伐量很大,各大林场都人手不够,都在外包一部分工作量,这是一个好机会,劳服各单位都在跃跃欲试,准备从林场分一杯羹。我们也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多囤点原料,我厂已经把竞聘书交到哈拉林场了。”
“行,薛厂长,这事就交给我办吧。我抽空去看看他们一把手,给他带两箱好酒,我们竞聘的林带是不是主伐?如果是主伐,我们可就有的赚了!”
“不是,是抚育伐。主伐都被林场包揽了,不可能给我们,就是这样,我们照样可以赚个钵满盆满,只要肯付出劳动。酒就别拿了,我们要搞好关系,也要注意尺度,不能助长不良风气。”
书记附和着笑道:“确实!事情虽小,影响挺大,还是不要动这个歪脑筋。”
我和刘进才站在一旁,不敢轻易插话,默默听着。也不知道把我俩叫来干什么?
薛厂长转向我们。
“知道叫你们两个来干什么吗?”
“不知道”我俩异口同声答到。
“准备派你们俩个去取经!到哈拉林场学习抚育伐知识。和陈主任一起去。把我们要干的小班号和采伐量落实下来。把采伐清林工作中的注意事项搞明白。小高你们俩要在这次工作中负责技术及安全的工作。”
“我?不行,不行,我们对采伐一窍不通呀!”刘进才吞吞吐吐着。
“不通,就学呀,这就是为什么派你们去哈拉林场的原因。还有陈主任呢,弄不明白的问他,他是这次工作的带队人。”
问他?我心里想,他懂个啥呀,原来只是一个教小学的老师,被淘汰下来,不知道靠什么关系来到这里,干这加工车间的车间主任还勉为其难,经常做些着三不着两的事情,这种截趾适履的做法是不是欠考虑。但面对陈主任只能说到“有陈主任我们就不怕了!”
“就这样定了,你们回去准备吧。”
两天后,早晨,森林小火车车站里,火车头喘着粗气,鸣着长笛,正在连接挂车。挂车是绿皮车厢,共有五节,在车厢后面还连着长长的一串铁台。
陈主任走在前面,我和刘进才跟在后面,我的手里捧着一个纸箱,纸箱里是一些纸笔类的文具。刘进才手里提了个三角兜,里面有小斧和短把手锯。
陈主任抢先上了绿皮车厢,占了两个座位。我们上车后就坐了下来。
小火车每节车厢内都有两排座位,靠着两边的车窗,中间是过道。临近的四个座位中间有一个小插桌,宛如缩小的大火车车厢。车厢内的人很多,一些是林场住户下山购物返回的,一些是到林场跑通勤上班的,还有到林场做生意的。嘈嘈嚷嚷,叫喊声不断。
一声长鸣,小火车离开了车站。车厢里的人们开始拿出食物和酒,坐在一起推杯换盏,还有一些人凑到一起打起纸牌。用此消磨列车上寂寞的时光。虽然拥挤,但列车上的售卖车却不畏惧,往来穿插着叫卖。
“白酒、饮料、瓜子、火腿肠啦……”,
“冰棍,小宝贝啦,谁吃谁得劲啦……”
我透过车窗,欣赏外面大自然的美景。白云如洗,蓝天如镜,旷野辽阔。一条清亮的河水淙淙流淌,起伏的山峦层林密布,枯草与白雪相间,洽是一派大好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