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的爱情

爷爷奶奶的婚姻是非传统意义上的包办婚姻。

听奶奶说,他们结婚时,是在一个下雨的七夕,当时的雨下的特别大,就这样,对爷爷豪不了解的奶奶成了杨家的媳妇儿。而我每次总是很开心的对奶奶说:"奶奶,奶奶,你的爱情原来这么壮观啊!现在的年轻人结婚总是想着法的来创造出一个别具一格的结婚仪式,没想到那时的你们这么超前。"

本以为奶奶会在回忆和爷爷都过去爱情时,会是一脸幸福,然而奶奶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总是在回避着过去的爱情,但是,年少的我似乎还看不懂奶奶的内心,可我真心羡慕奶奶能有这么一个爱她的老公,现在有好多女孩子都喜欢找像爸爸一样的男朋友,而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嫁给一个像爷爷一样的老公,没有大鱼大肉,没有绫罗绸缎,也没有什么婆婆丫鬟,还天天服侍在身边,有的只是每天面对的,不是粗茶淡饭就是早起的活,有时还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拌拌嘴吵吵架,有时羡慕豪车豪房,其实在最孤独寂寞的时候,觉得那最温暖的单车后座刚刚好,可妈妈对我说奶奶以前并不幸福。

奶奶不是本地人,是从山西被人贩子拐卖到我们这儿的,在一个穷乡僻壤的他乡。听妈妈说,当时只有19岁的奶奶像疯了一样,天天哭着吵着要回家,左邻右坊地看着这么一个小姑娘天天不吃不喝也怪心疼,都提议要不让他入村自己赚工分,自己养活自己。但是村支书死活不愿意,毕竟也是花了不少钱买回来的就这样关着奶奶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过去了。

那个每天晚上哭叫的声音渐渐没了,一个星期都不吃不喝,终于把这个来时还健健康康的小姑娘折磨病了。村支书没辙了,起码也是一条人命,总不能就这样活生生地饿死吧,就这样东家捐了一点米,西家捐了一点面地把奶奶送到了当时爷爷开得小医务所里,查体温,配药,挂点滴..…那一晚爷爷整整忙活了一夜,天亮了,趴在奶奶病床前酣睡的爷爷被奶奶要水的声音吵醒了,"你终于醒了。"这是爷爷对奶奶说的第一句话,"水,我要喝水。"两天的照顾奶奶渐渐的好了起来,但是一星期在心里留下的恐惧感不是几瓶点滴就可以治愈的,村支书来了她就拿着刀要自杀。

听妈妈说,奶奶曾经也割过手腕也上过吊,但最后都被爷爷救了回来。就这样在所有陌生人中奶奶唯独对爷爷卸下了所有防备。我总喜欢拿这件事来调侃爷爷,但后来爷爷说事实也没有大家传的那么邪乎。奶奶恢复意识后,爷爷也尝试着做做奶奶的心理工作。但在奶奶眼中,这个村里所有人都是他的噩梦,她打翻过爷爷给她的饭,也曾拔下手中的针来扎爷爷……村里人都认为,她是个疯子,只有爷爷就这样每时每刻都陪着她。有一天当爷爷把午饭放在奶奶面前转身要走时,奶奶一把抓住了爷爷的手,"大哥,我求求你了,你放我走吧!我家里还有一个等着我挣钱,回去治病的母亲呢!求求你了,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奶奶泣不成声地说着。

爷爷有点不知所措,爷爷是个孤儿,在村里人,尤其是村支书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村支书更是拿出了养老的钱把爷爷供到了大学,对他来说,他知道现在村里人做得不对,但这些在奶奶眼里痛恨到入骨的恶人,却是爷爷唯一的依靠,爷爷在10岁时丧父又丧母,他最能体会到此刻奶奶的感受。一直以来在这破破烂烂的村子里,治治病,打打针,然后娶妻生子就算过了一生的爷爷,此刻竟然觉得憋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在奶奶的苦苦哀求下,爷爷同意晚上放她走,那一晚,天下着雨,奶奶一人朝着大山沟跑去,爷爷就在雨里一直跪在村支书门前,大雨滂沱,脸早已湿,只是分不清是雨水的洗礼还是泪水的打滴。

次日,艳阳高照,只是病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眼角还挂着泪水的医生,一个是还在高烧中喊着回家的丫头。奶奶始终没逃掉这块贫瘠的土地,而爷爷从那天起却被村里人视为一只白眼狼,医务所照常开,照常有人来看病,只是再也没了往常的"嬉笑打骂"。奶奶在这里帮着打杂,只到有一天村支书带着人说,把奶奶嫁给邻村的老地主儿子--刘大顺,这个刘大顺,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是个出了名的傻子,奶奶绝望的挣扎着,已经伤透了一次村支书的心了,爷爷现在竟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到几近绝望。

"大伯,求你了,放了她吧!"原来一个人是无助的求助是放下所有底线,包括尊严。"放了她,我的钱可全没了,你赔给我啊?""行,我给你要多少钱都可以。"……就这样,爷爷诋卖了医务所,用养了两年的老牛和妈妈留给他的唯一的纪念物--一个古老的玉佩,换回来了奶奶。没了医务所的爷爷现在在合作社里打工挣工分。那个一直拿着笔杆子的爷爷双手沾满了血泡,奶奶说,那时候爷爷的脊背都是背篓勒得道道红血印,爷爷时常会在睡梦中疼痛到哎呦醒,而奶奶总是在深夜里坐在床头前流泪,后来爷爷担心把奶奶吵醒,他总是一个人在深夜里坐在院子里发愣,即使痛又,会跑到最远的地方咬着双手不作声。

时间可真是磨练人的最好武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那个起初细皮嫩肉的小生早已变得像经历了千百年风霜洗礼的大叔,就算与时间为敌,就算与全世界背离,日子一点点,好了起来,这两个苦命的人,开始一点一点地维持着彼此之间的那早已或许一开始就是亲情的蜘蛛线。一个孤儿一个被拐卖者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没有亲人的祝福,但是他们硬是过出了自己的日子,

爷爷80岁大寿的时候,奶奶拿出来了她给爷爷的礼物,在所有的什么名牌包,高档黄金酒,万能的按摩椅,红包,超级大蛋糕….面前,奶奶有点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手绢,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那年爷爷用来换奶奶的玉佩,接过玉佩的爷爷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所有人面前嚎啕大哭着,他把玉佩捂在胸前,就像是担心所有抢走他宝贝的孩子,嘴里不清楚的反复的说这一句话"妈妈,你的玉佩又回来了。"突然间觉得爷爷真的老了,也在那时候明白,爷爷当时拿出那块玉佩究竟做了多大的勇气。

这些年,爷爷的内心究竟在做着多少的愧疚和忏悔,后来,妈妈对我说,其实,那天爷爷哭得如此痛彻心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奶奶。奶奶知道,在爷爷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拿出玉佩来当掉,却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拿出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奶奶一生自爱,清洁,却为了爷爷当了一次贼。

去年的七夕,奶奶病入膏肓,爷爷就这样守在奶奶的床头,没有人打扰他们,一间窄窄的病房里,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过着最朴素的七夕,却诠释着最浪漫的爱情。奶奶最终还是走了,在去年那个夹着一点小风雨的七夕,梳妆打扮全是爷爷一手完成。看着眼前这个花甲老人,动作有点笨拙地帮奶奶梳着头,我还是泪流了满面。爷爷把奶奶送到了太平间,没有留一滴泪,爷爷在奶奶的耳畔低语了许久,只是,我知道,再也不是初见时的那句"你终于醒了"

眨眼,又一年,前几天妈妈打电话来说,爷爷想去趟山西,家里人及其反对,毕竟爷爷年纪太大了,经不起太大的折腾,电话里的爷爷抱着奶奶的骨灰盒,痛苦的吵着:"让我去,让我去。"我听见一旁的爸爸无奈地说"爸,你就别添乱了,行吗?妈都去世一年了,你这身子骨,就老实的呆在家,不行吗?"不知道怎么的,听着听着,就哭了。"爷爷,你知道奶奶为什么最后选择葬在这片她憎恨了一生的土地上吗?"电话的这头,我大声地对着耳背的爷爷说,"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你,有她的家,去山西只是想找一个人,找一种回忆,但是,现在,她一生的记忆都在这儿,她最后选择落土在这里,是因为他在等你回家啊!"

爷爷突然安静了,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奶奶坟墓的方向,笑了。

"老婆子,走,我们回家。"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199,830评论 5 468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3,992评论 2 376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46,875评论 0 331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3,837评论 1 271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2,734评论 5 360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091评论 1 277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7,550评论 3 390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217评论 0 254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368评论 1 294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298评论 2 31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350评论 1 329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027评论 3 315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623评论 3 303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706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940评论 1 255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2,349评论 2 346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1,936评论 2 341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