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卢璐
来源 | 卢璐说 (公众号:lulu_blog)
在过去几个月里,我可以说,我看过的,最能触动我的,无益就是寡姐的新作《婚姻故事》,虽然它没有如愿地获得金球奖,但《婚姻故事》这部电影,对于女人,尤其是每个已婚女人,都会对自己的人生,有个里程碑的警示作用。
寡姐斯嘉丽在里面的扮相,几乎素颜,眼袋深重,泪痕和皱纹一样沟壑纵横。
和她主演的其它电影中,那些又美又飒的角色完全不同,《婚姻故事》里的斯嘉丽臃肿、脆弱、疲惫,扔到人群里就是个不起眼的大妈。
开片几分钟,就一下子戳中了我,这才是真正的已婚女人。
斯嘉丽扮演的角色叫做妮可,是一个演员,曾经有过名气的女演员,但因为偶然的一出舞台剧,她遇到了导演查理,两人一见钟情。
然后,妮可搬去了纽约,和查理结婚生子,一切都顺理成章。婚后的两人可谓是琴瑟和鸣,分居后看起来也是互相爱慕和关心的。
那他们为什要离婚?
他们之所以要离婚,并不是因为有第三者,虽然查理和他们剧院女演员上过床,可对于婚姻而言,这只不过是过眼烟云。
也并不是因为家暴、贫穷或者被岁月消磨掉了爱情。
他们离婚,是妮可突然发现,自己在这几年的婚姻中,一直处于听从状态,甚至如果有一天,丈夫反过来问她“你今天想做什么?”的时候, 她会觉得很奇怪。
家里的一切都由丈夫决定的,妻子没有任何存在感,终于有一天,她无法忍受了,她自己的人生,需要她自己!
作为一对表面上举案齐眉的礼貌夫妻,他们本来准备和平离婚,可既然离婚,一定要牵扯着孩子的抚养权,财产分配等现实而尖锐的问题,于是各自找了离婚律师的他们,十分钟就把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婚姻撕得粉碎。
妮可回忆道,有一次,她告诉查理,自己获得了一个主演的机会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奇怪,继而嘲讽,接着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去投资那部电影。
从最初的轻视,到绕过妻子,计算利益,这个逻辑,总是讲不通,自私,在他的思维逻辑里,他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所以,当失望和委屈攒够了,妮可提出离婚时,查理还认为她在闹情绪。继而,他不慌不忙,而且胸有成竹地判断着妮可的言行举止:怎么找律师,怎么处理财产,怎么对孩子最好……
可是,妮可却一次又一次地出乎他的意料。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妮可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个体,并不是唯他马首是瞻的摆设。
每一段婚姻,当存在太久之后,每个中年男人都会自以为是,妻子或者是隐形的仆人,或者是显型的对手,却永远都不是,跟他同样的,一个人的个体,存在于同一屋檐下。
每一段生活中,总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事,我们无法分割,到底哪个是小事、大事、不重要的事,或者蠢事,渐渐渐渐地,作为女人,我们能够唯一确认的,就是把自己的事情置之脑后,牺牲自己,来成全的是丈夫的活力,自己却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慢慢沉到水底。
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存在于绝大多数的家庭里:对于男性而言,家庭生活和个人生活是独立的两种;对于女性而言,家庭生活约等于个人生活。
这部电影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非常真实地拍出,婚姻中的很多问题是无法用沟通去解决的。
“多沟通”看起来是一个方法,但同时也是一个无力的敷衍。沉滞的惯性生活,需要一些真刀真枪的痛楚,才能撕裂外膜,打破男人的认知,去面对真实。
“刑事律师会看到坏人最好的一面,而离婚律师会看到好人最坏的一面”,这话真的是经典,要有多久的婚龄,才能写得如此入骨。
想起自己当初嫁给查理的时候,妮可开始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在想到自己的19或20岁,她会感慨“我这辈子从未觉得这么老过”,是因为,现在的她,才发现,19岁开始婚姻生活后的每一天,都是结婚当天的重复。
所以,19岁的她,和99岁的她,并无差别。
相比于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更让人恐惧的是,你清楚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每天是什么样的,至死方休。
生命应该是流动的状态,好比医院里的心跳记录仪,只有死掉才会是一条直线,否则永远是波形。
然而,在婚姻中,人们习惯并接受,男性在家庭中的缺席、不可靠和自私,可凡此种种也锻造了女性的全能、坚强和睿智。
更加严苛的社会要求和丧偶式婚姻,无形中催逼着女性形成了她们特有的生活哲学。
越来越多的女人不畏惧离婚,甚至主动离婚,独立生活的能力和底气,让她们可以随时为自己的不满情绪买单。
只可惜,现实中的很多人,尤其是女人,在走进婚姻的那一刻,她就走进了坟墓,永远永远永远在重复。
这让我想起了《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其实,相比于麦瑟尔,她妈妈罗斯才是真的硬核女人。
卡夫卡说过:“努力想得到什么东西,其实只要沉着镇静、实事求是,就可以轻易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
而如果过于使劲,闹得太凶,太幼稚,太没有经验,就哭啊,抓啊,拉啊,像一个小孩扯桌布,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只不过把桌上的好东西都扯到地上,永远也得不到了。”
女人的离家出走往往伴随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嘴上说着争取独立,其实巴不得男人下一秒就能拉住自己。
但罗斯不是。她低调平和到连丈夫都认为妻子不过是去巴黎购物而已。
过了好几天,麦瑟尔的爸爸才惊觉妻子不见了。
麦瑟尔赶紧找女佣问出地址,和爸爸坐飞机找了过去。
结果,到了巴黎,他们发现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罗斯在狭小破旧的公寓里过得极为自在舒适。
红酒加香烟,映着白色木框高窗外极好的风景。罗斯甚至还养了一条狗,在丈夫抓狂、女儿懵逼的时候,开开心心地给狗倒了一碗狗粮。
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就是最后麦瑟尔和罗斯的对话。
她希望妈妈能和自己回纽约,可罗斯干脆地拒绝了。
当女儿说出:“我可想你了,妈妈”时,妈妈的回答也实在太耐人寻味:“我也想我自己呢。”
她也想自己——那个在婚姻生活中被弄丢的自己。
所以现在,她要做回自己了。
然而做回自己,又谈何容易呢?
荒废了那么久的时间,我们已经被世界遗忘,就像是妮可第一次跟查理提出离婚的时候,他提出打击她的问题就是:怎么找律师,怎么处理财产,怎么对孩子最好……,一句一句,字字诛心,“没有我,你怎么有能力,有经济实力,在这个世界里混下去?
而且,更让人觉得混淆和含糊的是,在婚姻里,或者在婚姻之后,每个人的感情,都是交织的,一面彼此痛恨和讨厌,一面却彼此需要,相互慰藉。
为了争夺抚养权,他们和各自的律师,用尽所能地用自己能够知道和记得,最隐私的东西掏出来,打击对方,这是多么狠毒的事情,利用亲密关系,专门去打击对方最私密和脆弱的地方,就是要把对方置之死地。
然而,即使各自和律师对峙时,午餐时间到了,查理心烦意乱不知道吃什么,妮可还记得他喜欢的食物,帮他点了他爱的食物。
即使感情已经走到尽头,彼此的里子和面子都被撕得粉碎,却依旧忘不掉,他不吃香菜、他一到春天就过敏、他冬天要穿两双袜子的这些小事。
这叫什么?
这就叫爱啊,一直以来,我们总是因为爱是甜的,一旦爱上,就会一直一直永远甜蜜。
然而在现实中,爱有很多种方式,其中就一种是相互伤害,让彼此疼痛,因为这种疼,只有爱和被爱着的人,才能彼此感知。
虽然这种所谓的“爱”,并不能改变他们的离婚决定,也不能改变这刻骨铭心的生活习惯,是日积月累、一分一秒塑造成的既定认知,勾勒出一个或模糊或清晰的形象,那叫家人。
家人,尤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夫妻,在家庭中,永远都是在彼此地抽打,因为痛比幸福更有记忆力。
我们可以把婚姻比喻成一个牢笼,也可以是一个坟墓,结婚之后,我们就把自己囚禁在里面无法出来透气。
这其中,有男人,有社会对我们的重压和约束,但更有我们自己,长久以来给我们的压力和必须。
在婚姻中,有多少人能觉得快乐,又有多少人觉得痛苦,其实在婚姻中最可怕的,根本不是疼,而是不知不觉的窒息。
“找到自己”,已经变成了类似鸡汤一样的口号,究竟如何找到自己,却是一个漫长而迷茫,问题不断,纠结不已的路途。
很多人在这部电影里看到了婚姻的可悲,可我分明看到一个女性清醒后成长所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在人生中,当我们必须接受一种自己并不想要的结果或者状态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给这种结果和状态,找到一个必要的意义。
如果每一段婚姻的开始,是因为爱,那么每一段婚姻的结束,都会有自省和珍惜。
失去的都是故事,得到的都是人生。也祝愿我们每一个人,拿得起、放得下,为自己的生命找到意义。
卢璐:有两个女儿的留法服装硕士、作家,新书《和谁走过万水千山》,正在热卖。行走在东西方文化差异裂痕中间的,优雅女性自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