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嘎吱嘎吱的渐渐向刘晴驶来,牟牟的低沉声像是女人呻吟的哭声,又像是小魔鬼的尖叫。仔细听来,让人不寒而栗。
刘晴向上拉了拉风衣的领子,向下按了按头顶的毛呢帽,想要把自己隐藏在人影入流之中。
火车停下的时候,刘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车票,十三车6号,看样子是一个吉利的数字,刘晴在心里默默地着安慰自己,便匆匆忙忙随着人流上了车。
车上的人姿势各异,到了十三节车厢,刘晴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光头的胖子,脸上有一道很长很丑的疤,实属吓了刘晴一跳。
刘晴费力的将行李箱拖进车厢,那个光头笑呵呵的接过刘晴的行李并推进头上的行李架。刘晴有点不知所措的连说:“谢谢,谢谢。”那光头大哥嘿嘿一笑:“没事,没事。”
刘晴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个光头大哥虽然长得凶神恶煞,却真是个热心的好人。一切都安顿好了刘晴坐在下铺靠窗的地方,无趣的打量着四周的人。
车厢内陆陆续续的上了很多人,除了最开始的光头大哥,又上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略显内向,安静婉约大约18岁的小女孩,女孩一上车就坐在窗边什么话都没说,只一个人默默地看着窗外。
一个上衣穿着黑色皮衣,下身穿着黑色破洞裤,裤子上挂着好几条铁链,头发染得火红,嘴里嚼着口香糖的社会少女和一个手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皮包,穿着合体的西装大约三十岁的的精英男聊得火热。精英男一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皮包,眼睛不时地看着光头男子。刘晴想,或许这男子也像自己一样被那个光头大哥的外表所吓到。
就在火车快要开走的时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赶巧不巧青年进来的那一刻正好火车开走。小青年嘴不停地嘟囔着:“幸好赶上了,幸好赶上了”便向刘晴走来,快走到刘晴面前的时候,小青年有点发愣,像是疑惑,又像是别的什么,刘晴没有看出来,就把视线移开了。
就这样,今晚十三号包厢的人就到齐了。
刘晴住在最上铺,下面是白衣女孩,最下面是精英男,刘晴的对面是社会少女,下面是小青年,最下面是哪个光头大哥。
包厢内,社会女孩和精英男有说有笑,白衣女孩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光头大哥占着包厢外的桌子吃着泡面,双脚夹着一个行李袋,火车咣当咣当的走行李一下一下的敲着地面,松松垮垮的行李袋里面像是有什么硬物。
正在刘晴神游的时候,小青年悄悄凑过来,用手遮住嘴问道:“姐,是刘晴医生吗”一瞬间刘晴愣住了,瞬间慌张了起来。小青年抓住刘晴的手臂,压低声音,安慰说:“没事,姐,别怕,不,,声张”小青年略有紧张,说话还带着些结巴。渐渐地刘晴慢慢的冷静下来。
刘晴有些疑惑,上下打量着小青年,并仔细搜索了自己脑海中曾经的病人,似乎并没有这个青年的印象。
“之前,弟弟摔伤了腿,见过,见过”小青年说的有些急促,刘晴却已然明白了青年的意思,渐渐地青年眼眶就不知不觉的红了起来。不知是伤感,还是感激。“对了,听说医院治死了人,病人家属正在和医院打官司,那官司结束了吗?”情绪缓过来的小青年,说话的语速也平稳了许多。
小青年说的时候,社会少女向这边看了看,给刘晴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
刘晴深深地吸了口气:“法官的审判结果已经下来了,所有的后果都是由医患家属自己承担的”刘晴揉了揉眉心看似十分疲惫:“医患家属简直无理取闹”
“那个病人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吗?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小青年看样子有点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一个音量。包厢里的人好奇的不约而同的看向刘晴。
刘晴压低声音:“那不管医院的事”之后便猛地站起身,爬到床上。刘晴的心里很乱,因为那个孩子的事,好像自己的一切的都毁了,走之前还记得院长语重心长的说:“刘晴呀,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法再上班了患者家属天天在咱们医院闹事,不然,放个假,出去走走,也放松一下。”刘晴知道,这一放松,可能在这个医院就没有以后了。
想着想着就已经黑了天,大家都陆陆续续的上了床,刘晴看了一眼小青年,小青年背对着刘晴,面向墙壁,蜷着身体,周围似乎围绕着一股悲伤。
正当刘晴看的出神的时候,一抬头,发现对面的社会少女也在看自己,少女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火焰,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愤怒。刘晴为自己的行为尴尬一笑,社会少女好想没有看到一样,转过头自顾自的玩起了手机。
刘晴慢慢闭上了眼睛,在一晃一晃的车厢里昏昏欲睡,就在刘晴快睡着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乙醚的味道,作为医生的刘晴立马警觉了起来,但是吸入乙醚的大脑却让昏睡过去。
当刘晴再醒来的时候,看到除了精英男大家似乎都醒了,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光头男依旧在吃着泡面,之前夹在脚下的包现在被光头抱在怀里,似乎那包大了一圈,原本松松垮垮变得好像鼓了起来。
社会少女心情很好的玩着手机,噼里啪啦不知在打些什么。白衣女孩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小青年,默默地发着呆,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昨晚哭过。又似乎是刚刚揉的太大力。
除了一直再睡的精英男,包厢里的一切似乎都是和谐而又宁静的。直到快下车的时候,社会少女拽了拽精英男的被子:“大叔,要下车了,该起来了”
精英男的手臂随着社会少女力垂了下来,大家才感到不对,社会少女摸了摸精英男的手,发现冰凉的像刚从冷冻室取出来的一样。
随着一声尖叫,引来了列车员,也让包厢里的人明白。原来,昨晚,精英男,死了......
所有人被带到餐车,列车员和协警看着刘晴和剩余的五人,已经报了警,在下一站的时候就会带去警局调查。
车上的人都静静地坐着,小青年在最角落似乎偷偷看着刘晴似乎思考着什么,社会少女还在玩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着什么,光头大哥显得有些焦虑不安,皱着眉头让脸上的疤更加狰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被带下了车,当刘晴踏出出站口的那一刻,一群人轰的一下涌上来,围住刘晴,闪光灯和话筒铺天盖地的推在刘晴面前。
“请问杀了人是什么感受”“为什么法院会放过医院里的刽子手”“一个八岁的男孩究竟如何死亡的,医院难道没有责任吗”。。。。。
一瞬间,刘晴蒙了,在曝光灯下,刘晴仿佛是一个脱光衣服的玩偶,无处逃脱,无力反驳,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刽子手。
刘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车上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到警局的,在恍恍惚惚中刘晴就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了。
刘晴对面坐着一个老警官,一个年轻警官。“刚刚那些是什么人”老警官问。“不知道,媒体吧”刘晴低下头,似乎还在刚刚的闹剧中没有缓过神。
老警官的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咚,咚,咚,咚”的声音在空旷的审讯室略显沉重。
“杀过人?”一阵寂静后,老警官开口打破了寂静
刘晴抱着头痛哭了起来,之前如果有人这样说,自己一定会和那人争论的面红耳赤,可如今精疲力尽的自己,竟然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哭了一会刘晴缓过来了,小警官打开桌上的文件夹念了起来“刘晴,女,30岁,仁和医院医生,上个月陷入一起医患纠纷。。。。。。”
“那个男孩摔倒的时候神经压迫了腿,这个手术做了整整6年,从来没出现过问题,明明那个小孩的状态良好,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刘晴轻声的回道。
“在哪以后医患家属就天天来医院,手术有风险,在做手术前家属是知道的。”刘晴抱住头“现在什么都毁了,工作毁了,家庭毁了”刘晴的精神愈发的黯淡了,似乎是这段时间的折磨已经打消了刘晴最坚强的意志。
“那说说这件事,昨天晚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老警官问
“乙醚,昨晚快入睡的时候,有乙醚的味道”刘晴想了一会“之后就不知道了”
老警官的手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张明,也就是死者,是胰岛素注射过量死亡,目前还未发现注射剂,但是做为医生,用这个杀人,并不难”老警官的语气平缓幽静,仿佛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刘晴有些愤怒,冷笑道:“那杀人动机呢,法官,做事情要讲证据的”
杀人动机?这正是老警官发愁的地方,车上的人都与张明素不相识,哪里会有杀人动机。刘晴是去别的地方避难,不应该会杀人,避难不就是为了活着吗。
老警官思考了一会,便叫人带刘晴去休息,叫来了社会少女。
“为什么曝光刘晴的位置,找媒体来围堵刘晴”小警官问
“因为靠这个吃饭呀,谁知道媒体会来堵那女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社会少女翘着二郎腿,抱着肩,抖着脚,裤子上的铁链子跟着身体晃来晃去。
晃着晃着少女突然猛地跳起来拍了一下桌子“对了,那个大叔的包好像瘪了,睡觉之前那个包鼓鼓的大叔像宝贝似的抱着”
这是一条有利的线索,老警官想,如果杀死者的人是为了拿到死者包里的东西,那一切都说的通了,那东西是什么呢?
小警官带走了社会少女,带来了小青年,小青年显得有些紧张,两个手紧紧的搅在一起,凭直觉老警官感受到小青年有鬼。
还没等老警官开口,小青年的脸憋得通红:“昨晚,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像是,像是,上铺的那个女人”
“刘晴?”老警官皱了皱眉,一切似乎变得更扑朔迷离。正当老警官想着,进来另一位警察,在老警官耳边说了什么。老警官就走出去了
原来在另一个审讯室,发现光头的包里有十万元的现金和一尊巴掌大的玉佛,一般人出门是不会带这么多现金的,除非这现今是杀人谋财所得,如果这样死者又为何会带这么多现金?
光头即说不出这钱是哪来的,又说不出拿着这钱去干嘛,只是说是自己多年以来的积蓄,要回老家。这着实让人可疑。
就在老警官思考的时候,回头猛地看到坐在审讯室的小青年,小青年局促不安,紧张的满头冒汗,似乎不是正常的反应。
这中间到底有谁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与风波云涌的审讯室不同,休息室就祥和了许多,警官第二次把刘晴叫走之后,休息室的社会少女和白衣女孩坐在一起。
社会少女在手机上噼里啪啦的打着什么,白衣女孩好奇的看过去,看着,看着不禁呼吸有些急促,社会少女正在打着的是关于刘晴的故事。
“这些是真的吗?”白衣女孩,有些惊奇。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编的,为了博公众的眼球罢了”说着说着社会少女的眼睛里像是冒着星星一样凑过来:“知道吗,之前有个女孩被强奸了,编的那段故事,啧啧啧,真是赚翻了”
“某大学女生,水性杨花,勾引男同学反被强奸,哈哈哈,大家才不会管说的是不是真的。”社会少女伸了个懒腰“不知道这次能赚多少”
白衣女孩微笑的听着,慢慢的攥紧了拳头。
审讯室外的老警官看着正在被审的光头,光头的眼神飘忽不定明显是有问题,看着看着老警官发现,光头眼神每次落得地方不是那十万块钱,而是......那座玉佛
老警官推门而入,拿起那尊玉佛,比想象中的要轻许多,表面十分光滑却雕刻的十分粗糙,完全不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正当老警官疑惑的时候,上下颠了颠,忽然一切都明白了,只见老警官拿着玉佛向地下摔去,玉佛摔碎里面成包的白色粉末漏了出来。
一切看似真想大白,可是好像还有什么不对。如果光头与死者进行毒品交易,光头杀人夺财,那为什么小青年要诬陷刘晴呢。
想着想着,老警官忽然在小警官耳边说了些什么,小警官的眼睛眯了眯,“如果,小青年和刘晴之前手术失败的那个男孩有关系的话,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等小警官回来,果然一切不出老警官所料,那个小青年是刘晴失败手术男孩的哥哥。听到答案,老警官点了一支烟,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当刘晴走出派出所,用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不远处,那个白衣女孩冲着刘晴笑着,像是怜悯,又像是绝望。
刘晴再次踏上远行的火车,不知道缘分还是孽缘,坐在十三节车厢的刘晴,无趣的翻着微博,热搜的前两名出自同一博主之手。
微博的第一条热搜,是花季少女惨死家中。
第二条是无良医生杀人逃跑。
那条微博是社会少女发的,而死去的人,正是社会少女本人......
刘晴看着突然想起白衣女孩的笑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