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路边野餐》,我以为剧中真的会吃点啥当野餐。结果在那个四十多分钟的长镜头里,两个人只是在路边的小摊点了碗面,下的是什么还看不清楚。
据毕赣的说法,这只是部小说的名字,临时起意成了电影片名。
文艺片就是这副爱看不看的腔调,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我对许多东西的口味都偏冷僻,包括对吃。所有的吃食我都没什么讲究,基本管饭管饱就可以。
酸汤鱼是为数不多让我起冲动的吃食,味道爽口,吃得过瘾。在《路边野餐》之前,提到凯里,我唯一的联想就是酸汤鱼。
我喜欢贵州,但一直不太明白贵州人对酸的孜孜追求,直到最近在界面上看到一个分析:
缺乏盐产的黔东南。怎么解决盐的问题?于是发明了酸——酸汤、酸菜等各种酸食。人体对钠离子的需求几乎只能从盐中满足,酸食虽然不能直接补充钠离子,但可以帮助减缓钠离子的流失,让身体保持健康状态。
酸是特点,而贵州最重要的口味输出可能是老干妈。当年恒大的广告语是“一处水源供全球”,略微夸大。真正名副其实的是老干妈,一瓶辣酱供全球,包办了这个星球上的华人。
味蕾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以下略整理一下这一年来大概看过的国产片和地域吃食,从天津说起。
《师父》——天津
起士林西餐厅
起士林的面包不花钱,这是天津唯一的便宜事。
起士林,金世杰口中的天津头牌西餐馆,德国人Kiessling所建。起士林据说本是八国联军的一位随军厨师,在天津制作面包和糖果,名声渐起。开了餐厅之后,又得到包括袁世凯在内的达官贵人青睐,终成头牌,位列中国四大西餐馆之一。
这是从《炊事班的故事》走到了《师父》。
金世杰说,起士林的面包,没人吃过五个。北上的乡下小子廖凡为了在天津站稳脚跟扬名立万,一下点了八个,噎得差点背过去。
其实起士林也曾经是张爱玲的挚爱。起士林后来在上海开过分店,张爱玲这样写过,画风完全不一样:
在上海我们家隔壁就是战时天津新搬来的起士林咖啡馆,每天黎明制面包,拉起嗅觉的警报,一股喷香的浩然之气破空而来,有长风万里之势,而又是最软性的闹钟,无如闹得不是时候,白吵醒了人,像恼人春色一样使人没奈何。
廖凡吃得苦大仇深,到张爱玲这里就成了德芙或哈根达斯的即视感,这是多少广告公司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精美文案。
张爱玲《色·戒》里王佳芝和易先生约见的那家西餐厅,叫做“凯司令”。按《色·戒》中的说法,凯司令“是天津起士林的一号西崽出来开的”。不知确实否。
螃蟹
我从小不太吃得着螃蟹,一直都觉得是金贵的东西。我关于吃蟹的认知基本和《红楼梦》里的刘姥姥一样:
刘姥姥道:“这样螃蟹,今年就值五分一斤。十斤五钱,五五二两五,三五一十五,再搭上酒菜,一共倒有二十多两银子。阿弥陀佛!这一顿的钱够我们庄家人过一年了。”
归纳起来两点:第一,螃蟹很贵。第二,一次不能吃太多。
所以当听到小宋佳在婚前协议的要求是每月吃一次螃蟹时,同为南方人,我的表情和廖凡一样凝固:败家娘们儿啊。
小宋佳接上的话是:天津九条河,螃蟹比大米便宜。
我理解这便宜的意思大概是,如果和邻居关系真的好,买二两醋,是可能借得到二两螃蟹的。
真是生动教育了我,天津不是只有包子和麻花,不是只有煎饼果子。吃一桌的螃蟹和吃一桌的小龙虾一样,这都不算事。
不过小宋佳的吃法还是很震惊:
你师父平时都买八十只,他三十、我五十。
这满坑满谷的胆固醇。
蟹黄里的胆固醇很高,每100克蟹黄含460毫克胆固醇,而人体一天的胆固醇摄入量不能大于300毫克。
蟹黄同时还是高嘌呤食物,按小宋佳这个吃法,跟着廖凡过了几年夫妻生活之后,戏中的最后时刻她是不能像下图一样迎风奔跑的。跑两步,膝盖就疼了,因为很大概率已经罹患痛风。
不过计较那么多干嘛,整部《师父》最引人食欲的,不就这位师娘。
任他山珍海味,莫若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