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院子是没有大门的。如果我冲进院子里看到的是头对头停着的两辆大卡车,就知道这个时候必然是舅舅们回来了。有好吃的,有好玩的。
拉开你房子的门,有绿色扶手的大铁床,有红漆的大立柜。还有两根刷成白色的柱子。我顺着柱子爬上爬下,跟你说我要看超人。你不让,你要看拳击。于是我趴在你腿上,玩开摩托车的游戏。
你有带横杠的大自行车,在每个我不愿意起来的早晨送我去学校,我鼓起勇气跟你要五毛钱七十张的游戏牌,悄悄的藏在口袋里。
过了几年,你推倒了土房子,铁床,立柜,柱子都没了,院子有了大铁门。但院子还是院子,果树依旧在,夏天花照开。但是我搬家了,本来隔三差五就能去骚扰你,却变成了一年两三次。
再后来,一个二个,长大的,搬走的,慢慢都远离了院子。当然,果树还在,花儿还开,就是院子里人少了。偶尔凑齐了,蹭你几顿烤肉,听你几句笑骂,心里不以为然,过段时间还来烦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学没学成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是归来了。你总说明年回来可就见不到了,我心想,我还不信了,谁能把你带走不成。看吧,我结婚了。十月五号,老开心了。一大早,我开着新车,你坐在后排,我载着你,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更开心。
我一直心存侥幸,仿佛看不见就代表一直都在。你坐在我车后排,我没法回头看你,但隔着座位,我知道你在;隔着电话,我也知道你在;到后来,隔着急救室的门,隔着床边的遮光帘,隔着厚厚的CCU门,我感觉我像个赌鬼,我没有底牌,但我也能赢,我看不到你,但你肯定在,你必须在。再后来,隔着粗布,隔着黄土。直到14号的早晨,我大口的吸着冰冷的空气,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我跟你说天气有多好,雪山有多高,才发现,我在地上面,你都到地下了。
院子征购了,你也不在了。今年的果树没结果子,是你跟树商量好了吗?
我拿了你一顶帽子,放在我的新车上,你得看看我这个自封的车神都把车开到哪里了。
十二号,我结完婚刚好一个星期,紧赶慢赶,在准备带你回院子的的车上又看了你一眼,你躺着,我坐着。可我脑子里的画面,是你走着,我跟着。你步伐矫健,手掌宽阔,我拉着你的手,兴奋又期待。因为咱们刚从院子里出来,准备去一个好地方
爷爷啊,再带我去巷口的商店,买一包我最爱吃的小虎队方便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