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住在我家后门对面的平房里。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从来没有问过。毕竟因为她父母的原因,周围的邻居极少和他们家来往,甚至碰了面都会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的快步走开。
我老家的房子紧挨着长江,门前的街道曾经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带,也是富商云集之地。可随着岁月流转,坑洼的路面、斑驳的门板、呆呆望着街道的老人们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哗哗”麻将声,都成了这里被时代遗忘的叹息。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父亲听说了整个街道即将拆迁的消息,就从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城市搬回了老家这所纯木结构的小楼。而我既没有在这座城市出生成长,也因为在外地上大学,每年只有寒暑假会回到这里。
对周围的不熟悉,加上青年时期对未来的迷茫,让我不爱和陌生人说话,几乎在电脑面前消耗掉了假期的每个时刻。只有到了傍晚,下楼吃饭的时候,我才会偶尔看见她,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
刚搬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家里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妻子秀气,丈夫英俊,看上去与寻常人没有任何区别。没多久,夫妻俩生了一个女娃娃,孩子的奶奶就被接来同住,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可突然有一天,小夫妻俩被警察带走了,等我放假回来,那个家就只剩下不到一岁的小婴儿和她的奶奶。我父亲告诉我,他们是因为贩毒被带走的。
住在老城里,尤其是这条街上的人,往往从父亲爷爷辈就已经熟识,平时互相照应,甚至要出门,连家门都可以不关,只要关照邻居帮看着点就可以了。
可自从小夫妻俩被带走,这家似乎就被孤立了,我再也没有看见周围的邻居和他们家来往,甚至大家碰了面都会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地快步走开。
慢慢的,那个小姑娘长大了,不但会走路了,到了傍晚,还会骑着一辆破旧的小三轮车在我家后门的小巷里溜达。没有同年龄的小伙伴,小姑娘就自己和自己玩。
有时候,她会捡一颗石子,在地上画画;有时候又会蹲在我家门口和我家的猫狗咕噜咕噜不知道聊些啥。我家的猫胆子特别小,有外人经过家门口,它都会逃到角落,只有面对这个小姑娘,它竟然会躺下露出肚皮,任她抚摸,甚至还会发出呼噜声。
我从来没有看见小姑娘穿过新衣服,但她的脸庞始终干干净净,粉粉嫩嫩。她既不胆怯,也不热情。见到我,她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究,或许每半年才见到我几次,她很好奇我是谁吧。
我父亲虽然也和其他邻居一样不怎么搭理小姑娘的奶奶,但对小姑娘却很喜爱,经常会拿几颗糖果或者糕点给她吃。小姑娘也会柔柔地说一句:“谢谢爷爷!”
很快,我们这条街迎来了正式的拆迁。搬家的那天,我们家的猫跑了,哪怕我父亲回去寻找了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它的踪影。而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奶奶,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如今,20多年过去了,她应该已经成为了大姑娘。或许,她已经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不知道她的父母有没有回来,她的奶奶还在不在。
可能,她这辈子的路会比别人更加艰难些,但我总希望她能像我认识她的时候一样,永远保持那份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