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吃得撑,两人的脸颊都红彤彤的,店面在老街,他们便沿着斜斜的窄巷散步,吹吹夜风。
周雾舌头辣的实在难过,连同脑子一块辣晕了,鬼使神差般向程青提议:“呐,程青,唱首歌来听听吧。”
他睇她一眼,踢着脚后跟走路,却还是开始小声哼起歌来。哼的是陈奕迅,《岁月如歌》 《阴天快乐》 《稳稳的幸福》
他们一路晃悠到大街,趴在沿江大道上吃程青五分钟前在便利店买的黄桃罐头。好巧不巧,有效期至五月三十日。
“黄桃罐头会过期的吧?”她没头没脑地问一句。
他看她也没打算要回答,安安静静开了罐头吃黄桃。他问:“为什么要来重庆?”
“我男朋友是个搞乐队的,”她含着黄桃糊糊地说,“一个月前我们还计划着来重庆巡演,我跟着他的乐队去过很多地方。”
她俯下身来,将滚烫的脸贴上冰凉的铁栏杆,“可是有一天早上他突然不见了,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偏过头看他,一双湿漉漉的眼映着江对岸的灯火。她又转回头去看向远方,温柔地笑,“我没有见过我爸爸,妈妈说他们是在重庆认识的,这是她最喜欢的城市,所以来看看。”
没有你的城市都叫他乡,没有你的旅行都叫流浪。
从江边离开,他们互道晚安,分道扬镳。相逢是偶然,每一场没有善始的相识也便不会善终,要学会让缘分就是缘分。
周雾不知道她会在重庆待多久,反正还没腻,辗转各个城区,吃过酸辣粉和烤鱼,她觉得自己多少不适合山城生活,湿气重,这里总有弥散的大雾;喧嚣吵闹,哪里都是人山人海;且她易晕车,在公交车上绕山路绕的犯困。
她再去音像店已是一周以后,推开门看见的不是那天的老板娘,而是程青。
他也愣了一愣,旋即朝她点点头。“又见面了。老板娘是我房东,我总帮她看店。”
周雾笑笑,去挑影碟。想来她和男友着实不搭,她只偏执地喜欢好听的声音,对于音乐和乐队什么的一窍不通,她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电影,可男友每次和她看电影不出十五分钟就会睡着,嫌弃电影单调晦涩又冗长。
一如重庆,她喜欢重庆。适不适合是一回事,喜不喜欢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周雾抱着一堆碟走进最里面最小的影映室,那只有一张小沙发,她裹了条毯子窝进去,才是上午,她想在这耗上一天。
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的灯光最催眠,她整个人都很混沌,看到第三部的后部分就昏昏睡去,醒来了电影放完,就换一张碟继续,没看到一会儿又睡着,醒来再换,如此重复。
直到程青推门进来,看见周雾将自己包进毯子里缩成一团,幕布的光打过来,她脸上还有半干的泪痕。
他在她面前蹲下,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拍了拍。
周雾小姐茫然地睁开眼睛,就撞进了程青深邃而忧伤的双眼。他眼中的忧伤又薄凉,不是他自己刻骨的难过,倒像是为了别人而忧伤。他的手还扶在她脸上,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为什么哭?再想想最后有意识的时候是在看《重庆森林》,世人皆惊艳于王家卫镜头里如精灵般的王菲,她却独独对金城武念念不忘。
了解她看电影总免不了有情绪的波动,程青没有多问,握着拳抵在嘴边轻咳,“很晚了。”已经十点多,周雾明白地点点头,缓慢起身,她头晕目眩,跌跌撞撞地走出音像店,身上瞬间被淋湿透。
巴山雨季长,夜雨频繁,也最为出其不意,只有不期而遇才最能撩拨人心。
“周雾!”
程青自后面追出店来,往两人头上撑了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