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非常温柔非常有灵气,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的感觉。她的嗓音特别甜美婉转,喜欢唱歌给我听,只会唱给我听。
她也是家庭非常不幸,总是想要逃离家庭,这种落难少女的感觉对我有一种很致命的吸引力。但是那时候不确定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所以一直是喜欢她,但是不敢想更多。她对着我唱歌,唱不了几句我就脸红心跳得要背过气去了。
正好那时候有一个家里边非常有钱的男生无时无刻不在缠着她追求她,所以我也就有理由了。
一直在逃避。
高考,上大学,就散了,她男朋友在那年春天出国留学去了。考完高考最后一次回学校的时候,我买了一套香水的信盏,工工整整地写了一封既是表白也是道别的书信给她。没敢等着看她是什么样的反应就逃掉,以为此生就缘尽了呢。
就是这么青涩。
过了一个多月,从外地回到上学的城市,找我的团证,学校说你们班的团证都在你们团委手里边。
心里边翻江倒海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颤抖着打电话给她,她很轻松友好地说让另一个同学拿给我。
没有再多谈,但是我心里边松了一大口气。
上大学时候有一天她突然打电话过来,正巧是我这辈子最惨最混乱的一天,当时在等另一个要命的电话,所以和她说我不方便,就放下了。居然连寒暄一句都没有。现在想想就有一种特别想弄死自己的冲动。
后来拿到了出国的手续,心里边轻松了,注册了一个qq账号,和大家又都联系上,一方面也是为了出国以后能别断了。
给她发了几个字,说我从火星回来了,以前的事都是我莽撞拧巴,请你原谅。她很痛快地加了我。
然后有一天七夕,她发了个想法说自己老了,可能就这样孤独一辈子,不如现在谁来把我直接领走我都跟,濑户内的人鱼说一不二!
下边好些人起哄,我说我要了!
虽然算是半真半假吧,而且讲完两分钟我就又怂了,使劲往回说。但是从那以后她对我就很热情了,每天都要和她聊好多好多。
心里边渐渐地就有了些牵肠挂肚,仿佛胃底下有一块热热的地方,很踏实,很憧憬着祈祷着此生在死之前能再见到她,哪怕一面也好,哪怕一分钟也好,哪怕相视一笑都值了。
后来是一个暑假,我已经买好了秋天的机票。家里在黄岛海边有一套房子当时要换租客,但是里边东西已经破到不能用了,中介就说让去修。
家里边大人走不开,说你去吧,整好在海边散散心。于是我就坐着硬座火车晃悠到海边去了。
黄岛那鬼地方,夏天热死又闷气,没有一丝风,天天浓雾。
打扫卫生,刨墙换管子,拆电热器,折腾了一周吧。我只带了一条毛巾被,卷了一卷衣服当枕头。家里边好像是个工地一样,洗澡就是凉水,空调拆了,和接下来的房客说好了他来自己去买喜欢的再装,顶房租。不过好在可以做饭。
有那么一天,她突然在网上贴出来一句话,说要到黄岛去培训一个月!
当时觉得掐自己都不真实了,一腔子热血都涌到头上,激动到手脚直抖。。
我就住在长途车站旁边,去接她,先把行李放在我家,然后领她到海边玩。
几年没见到,她长高了好多,也更爱笑了,亭亭玉立得。那天她画着精致的淡妆,穿着一条特别仙的连身裤,身上香喷喷得。
她拉着我的手,在海边走走逛逛,跑着笑着。我们讲了好几个小时的话,一直讲到天黑,越讲话题越多,一直不停地笑着。我说什么她都能接住,她说的我都有兴趣有准备,心有灵犀到无论讲多么奇怪的话对方都能立刻理解。
眩晕得要命,不停给她拍照。觉得幸福的都不真实了,觉得天堂一定就是这样,觉得人生有了这么一下午,立死而无憾也。
她参加培训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坐郊区车还得一小时四十分钟,是一个化工厂,门卫特别严格,四周全是农田。
工厂里边住宿舍,上下铺,人挨人人挤人,没有纱窗蚊帐,洗澡排队,食堂更是难吃到匪夷所思。
她从第二天开始就整天上课,晚上到六点半吃晚饭,七点半接着上,一直到夜里,每周日放假一天。课程非常紧张,总是在考试。
我心疼她,就每天出去给她买东西,凉席蚊帐拖鞋水盆,进口水果和最贵的零食,然后回家做饭给她吃。
夏天,三十五六度。做好了都装保温箱,然后出去坐车给她送晚饭。她来例假我就在家给她熬红糖玫瑰姜茶。
每天都在车站买一支鲜花,心里边非常幸福,每天肚子里都充满了期盼和爱恋的小泡泡。
去了,她就领我到工厂院子里,两个人爬到集装箱上边坐着,吃饭说笑,她给我讲和她一起工作的男同事不知道怎样打听到她在这里,坐长途车来给她送礼物。我说这是真爱了。
吃完就一起看海上的日落,或者并肩躺着看天空由蓝变橙,由橙变青,给每颗星星都起一个傻乎乎的名字。
每个周末,我都照常去,让她吃了饭,再一起坐车坐回到市区来,一起去逛夜市,或者无论什么店铺,或者就在海边坐在地上,靠着石头长凳谈心,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猜他们是谁。
海风吹着她的头发,就在我脸颊上抚摸着,有时候忍不住了就转头去亲她的头发和耳朵。
她也会拿肩膀推我,用额头拱我。
现在想起来还会幸福到浑身哆嗦。
有时候她就靠着我睡了,有时候一起去喝点酒,然后到我家去,用冷水冲澡的时候她都是吱哇乱叫,两个人哈哈大笑。
把唯一的毛巾被裹在她身上,让她躺在沙发里躺乖乖,我拿三把椅子拼在一起,横在沙发头上。两个人躺在风道里,点着一盏小台灯,我念书给她。她闭着美丽的大眼睛,有时候把我的胳膊拉过去枕着,有时候哼歌给我听,嗓音甜美得如同天籁。
湿乎乎柔软的秀发,还有少女的皮肤的滑嫩,体香,台灯懒洋洋的柔光铺展在她身体上,好看的曲线在毛巾下边蜿蜒起伏。微微吹拂的海风翻动着白纱的窗帘,窗外是安详的万家灯火,点点繁星,咸咸的清爽的海浪。。。
周日的时候一起出去坐轮渡,到青岛市里边去玩,逛商场,吃饭馆。两个人都是书虫到不行,于是就去找小巷子里边那种旧书店,泡在里边。
每次都是玩到回黄岛的最后一班车了才跑上去,要坐很久很久,有时候让她趴在我腿上睡觉。有时候她倚着我,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翘翘的鼻尖和嘴角,红润的脸蛋,都贴在我身上,非常柔软和温暖。
那一刻大半个车厢的人都在偷看我们,我觉得自己飞在半空,就飞行在世界之巅上。
有时候她需要上网写作业,她又不喜欢网吧,于是我们就跑到酒店大堂里去蹭网,这时候就会像玩化妆晚会一样特别地打扮,画上最浓的妆,穿上最华丽的衣服,带着很多很多首饰。
装扮完了,就觉得自己很像邦女郎,是去华丽的五星级酒店执行秘密任务,拉着旅行箱绷着脸大摇大摆走进去,到酒吧要点喝的,然后就在人家大堂里坐下。
她扮演不世出的天才美女专家,我扮演努力想伪装成高贵淑女的保镖。
然后她就大模大样在酒店休息区的茶几上写炼油机械的论文,哈哈哈哈,不过无论谁来看到电脑屏幕上边吓人的机械图纸和图表,还有我一副狼狗一样恶狠狠立着耳朵的样子,一定也就溜了什么都不会问的,哈哈哈哈,其实两个人憋着笑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后来呀,她也说,你不用每天都来了,太累了,我就吃食堂没事的,我坚持要去,因为我觉得幸福无比。
后来她和我抱怨,说宿舍热得快没命了,还闹蚊子。同寝的女孩们去旁边镇上租了一间旅社房。我说我去帮你搬家吧,她说搬好了。
我问她那每天晚上下课都半夜了,怎么去啊?她说有一个男生,内蒙古的,有车,每天拉她们去。
为她感到开心,但是也隐隐约约觉得不安,因为这个有钱男生的各种细节我听到的有点实在是太多了。
有那么一天,我做了她最爱吃的冷面,烧了酱牛肉切成薄片,用两个保温瓶带了面汤和碎冰,坐车去给她送饭。
吃完我们躺在集装箱上边,看着天空,很沉默。
我憋着一句话想要和她说,憋了好久。
她也是一言不发。
我转过脸去,很认真地和她说我爱你。
她说我拿她开玩笑。
我更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她坐起身来看着我,满面怒气。
我突然就害怕了,浑身发冷,努力地解释着我有多喜欢她,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还有每一次和她在一起的感受,还有我们之间以前的那些误会和尴尬我是怎样想的。
她把我半赶半送地送到大门口,没说话。
回去的车上我一直在哭,止不住地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知道她对我的感觉了,突然,就天塌地陷了。
真爱一个人,她的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你。
给她发了好多好多短信,继续解释,下车以后就在一个广场上站着打字,打了一两个小时。
她应该是在上课,所以没回。
那一晚上缩成一团,倚着墙角,在无尽的黑暗和恐惧里颤抖着。
第二天是周末,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惴惴不安。
下午她突然来了几个字,在车上,半小时到。
我赶快去洗了脸,镜子里的自己是青灰色的,蓬头散发,眼睛血红。
在车站见到她,也是红着眼睛,无精打采,但是仍然带着她的风骨,不怒自威。
她说去坐坐吧,我们就往海边走着。
路上她没有看我,我跟在她身边,害怕得不行。
突然间她小声和我说,你怎么敢?你写的字,我都看了,看了无数遍,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刻到我心上边了,我哭了一整夜。
声音里边分明有几分温柔的嗔怪。。
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几乎瘫倒在地,眼泪哗得一下就奔涌而出,无数倾诉衷肠的话脱口而出,几乎要跪在她面前。
她苦笑着,安慰着我,两只手摩擦着我的两臂,说着不怕不怕。
破涕为笑,一把抱住她,吻她,不停吻她。
她在我怀里边说,其实我注意到你比你注意到我早很多,高一报到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你就再也没法把目光移开了。
我还在哭,边哭边笑,鼻涕都流出来了,她也笑得眼泪汪汪得,在我脸颊上啄,说太咸了哈哈哈。
看见路边有一个小凉亭,旁边有卖酒的,她说一定要喝一些,就去买了两瓶冰的啤酒,我们坐在凉亭里,拉着手喝着啤酒。
这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是我小姨的,小姨非常凝重地跟我讲,你奶奶突然就不行了,说死之前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说。
。。。
我和我奶奶的关系特别复杂和别扭。老太太重男轻女,两个儿子,我大伯很小就没了,奶奶就宠我爸,宠得都没人样了。
两个女儿都生了男孩,我爸就我一个,在山东老家讲,这老毕家就绝后了。所以我奶奶恨我妈,恨得咬牙切齿。老辈人的世界观就这么离谱。
我爷爷整好相反,一样宠我爹但是宠我宠到恨不得含着捧着,每次回去老家爷爷都是从始至终抱着我领着我的手不放开。奶奶呢,既厌弃我也宠我,物质上多贵多稀奇的东西都给我,但就是别扭着不亲我。
后来我爹去世,爷爷疯掉,自己走丢了。奶奶立刻就在一堆姑姑姑父的撺掇下通知我们娘俩以后不用再见了。
这中间的龌龊,奶奶的反复无常,不想多言了。
总之我从来都以为她已经从我生活里消失了,但是听到这么个消息,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无数互相矛盾的感情涌到胸口,堵在舌头底下,喘不上气来。
小姨的声音离着有好远,好不真实。
呆立当场,不知道自己是悲痛,还是气愤,还是哀伤,还是幸灾乐祸。不知道应该哭还是笑。
从小我就坚信上帝是偏爱我的,给我的无论好坏,都是最激烈的情感,最传奇的经历,但是像那天这几十分钟里边的大起大落,仍然是就如同飓风雷暴一样恐怖。
身边的女孩给我捋着后背头发,握着我的手捂在她怀里,对我说着话,在我脸上拍着。
好久,我才有力气握住她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说什么也别想了,回去吧,你必须回去。
我说我不知道。
她说无论结果如何,要是你不回去,这一生你都会放不下的,无论如何去做一个了结吧,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唯迎生送死以当事大。
买了飞机票,第二天中午的。
她拉着我,说什么都不要想,喝酒去吧。
那天不知道喝了多少,各种的鸡尾酒,夜总会里边晃动的的灯光就像夏日里一道道闪电,音乐狂躁轰鸣,身边的红男绿女高歌狂舞。
哭了又笑,和她膝帖膝,面对面坐着,长时间地看着她美丽柔和的面庞,忍不住伸出两支手指去抚摸她的脸颊,她也注视着我,握住,含进嘴唇间。
。。。
那天很晚了,两个人跌跌撞撞,走到我家,上楼,她去洗澡,安安静静地。
我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直到她轻轻走过来,把身上的毛巾被盖在我身上。
月光下,站在我面前的女孩的剪影,发香,还有皮肤湿湿凉凉的触感。。
我就这么呆着,任由她把十指插进我的手指之间头发之间,任由她的鼻尖在我脸上脖子上滑过,任由她紧贴着我躺下。
她的呼吸轻轻地,声音柔柔地,在我耳边说,你呀,真是我今生的冤家。
回过头去,咬住她嘴唇,耳鬓厮磨。
抱着她轻盈,柔若无骨的身躯,忍不住想要去用舌尖品尝,用牙齿去撕咬。
她吻着我的嘴,额头,脸颊,耳垂,喉头,尖声哼叫着。
但是我心里边,在这一刻只有漫无边际的哀伤,还有对温暖和陪伴的渴望。
颤抖着。
她知道,她总是知道。
她把我的脸抱在自己怀里,搂得紧紧得,吻着我的头发,对我说不怕,不怕。
第二天在彼此的怀抱里醒来,纠缠得无比紧密,仿佛都想要揉进对方身体里边去一样。
不想起床,不想面对外边世界的一切,就想那一刻的温柔持续到地老天荒,彼此紧贴着再不分开。
吻了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全身心地长长地吻着,突然就热泪盈眶了,她也激烈地回应着我。。
用了一分钟两个人跳起来,各自装了一点吃的,夺门而出。
把她送上公共车,我自己拖着个大旅行箱往机场赶。
在机场大巴上边给她发信息,没有回音,福至心灵了给她充了500块钱话费。
她立刻就打回来了,说同学来车在半道接她,还说话费没了呢,结果你立刻就打话费过来,我同学说你们两个真是合拍到都要通灵了。
一边是男人毫无顾忌的调笑声。
。。。
送走了我奶奶,觉得她说的对,情感的债务永远都是相互的,无论见面怎样都比不见要强。
拿了三分之一的家产,都是指名给我的,刚刚好够还上借的加拿大大学四年的手续,学费和机票钱。
快一个月才回家,收拾心情,同时热烈地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去见她。
她说不要了啊,等过一阵你走之前我去看你吧。
我执意要去。
她去机场接了我,把我送到她家旁边一个小旅馆里边。
我拿出来一个钻石戒指,让她收下,她不愿意,说了好久才收起来。
她和父母一起住,不敢夜不归宿,白天要上班,很远,而且总是加班。每天下班即使非常晚了也尽量地来找我,有时候吃着饭就睡着了。
我呢,白天猫在黑漆漆的旅馆里胡思乱想。
这个我长大的城市,承载着无数铅板一样沉重的童年记忆。我开始做梦,梦到我爸,我爷爷,我奶奶,我悲惨的童年,无数的怨魂在小房间里边飞舞。
和她再也没有过身体接触,有时候我有意无意地碰到她她总是一激灵。
于是我觉得沮丧,焦急,想要找回那个梦幻夏日里的爱情。她总是很疲惫,应付着推脱着,和我说多出门,别总憋着胡思乱想。
终于有那么一天我发出火来了,指责她不爱我了。她回答说那我就不会每天都累得要死还来看你了。
我说我爱你爱到日思夜想,想要你都快想疯了。她苦笑道那你怎么不早些把你家装上空调热水器,那样我一定从第一天开始就住在你家,那样要一亲芳泽的机会就有好多啊。
我几乎要心脏停跳了,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可能。震惊之余懊恼得想自杀。
我气道那天晚上我就应该把你吃了,只因为我奶奶去世的事情我做不到。她回敬道这才是让我能喜欢你的一点,那天你要是能做出来你还是人吗?
我讥讽她什么时候变成尊老爱幼的三好学生了。
她说上大学那一年她爸爸突然回家来复婚了,也许是老了吧,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暴虐了,和她妈妈虽然还是有磕磕绊绊,但是是认真地想要回归家庭。
面对这样突然降临的家庭温暖,这个我记忆中叛逆了一辈子的问题少女决定了要尽全力抓住失而复得的爸爸妈妈。
包括不会跟着我出国,包括去送礼竞争一份离家近的,稳定沉闷的国企机电工程的职位,也包括一个除了有钱没有任何优点的丈夫。
这其中当然不可能包括一个同性恋人。。。
我说所以那个内蒙古的,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上课上到中间就住到他那里去了。
她很淡然地说对呀,他有车呀,还挺有钱的,看寝室不好就能在旁边镇上租个住处。
我说混蛋,你辜负了我!这个夏天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一段!
她回骂你混蛋!这个夏天也是我最美好的一段!你辜负了我多少次了!?上学的时候你明明喜欢我,就是躲我,躲到我每天都在纠结。
我说我那时候太害羞了,我没法面对。
她说毕业,你丢下一颗炸弹就跑了,你知道我哭了多长时间吗?
我说我对不起你,我太拧巴了。
她说我中间失恋了,豁出去了打电话给你,想听听你的声音,想你和我说一些暖心的话,但是你冷冰冰地跟我说不合适就挂了。
我说我是王八蛋,那天实在是生死攸关。
她说你七夕时候说娶我,然后立刻说是在拿我开玩笑。
我说你杀了我吧我也活该,因为你在我心里边太重了,我不敢像是往家领一条狗一样轻浮地对你,所以想退半步。
她突然说我都知道,我都理解,但是我都恨你,如果我不爱你,就不会一直恨你。
人和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是件挺微妙的事情,我们两个都在大声吵自己的,但是挺奇怪渐渐就把自己的情绪解释清楚了。
很悲哀,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魔法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个夏日里的假期可能是她这一生离真实,自由和幸福最近的一刻。
但是我的突然离开彻底毁了这段美好,再见她,已经是沧海桑田,生活所有的重量都压回来了。她选择了抓住眼前能抓到的一切,并且心甘情愿去认同其后的一切规则。并且劝我也应该学会“接地气”一些。
我说我爱的是以前小时候那个不妥协不食人间烟火的你。
算是和解了吧,甚至互相理解,心的距离也更近了。
还有不到半个月,她说她一定会尽快去看我,要我赶快回去准备。
在飞机场里,坐在一起,把她抱在我腿上,吻她的嘴唇,她没有回应。她妈妈听说我要走,让她给我拿来一塑料袋很难吃的苹果。
回到家,疯了一样网购各种东西送给她,包括灵巧好看的金项链坠,一起在商场里闲逛时候憧憬过的贵死的手表,还有能随处联网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半开玩笑一样给她买了好几千块钱的超豪华按摩棒。
她来是一个周四夜里,她下了班,请了一天病假,偷偷跑到机场。
我想给她买花来着,但是没有遇到。
把她接回家,只有我们两个人,煮了方便面开了一个肉罐头。
她住我的卧室,我在客厅里搭了一张床。
第二天逛街,还带她见了见我的家人,她问哪里能买到貂皮大衣,说她妈妈特别想要一件貂皮大衣。
家里浴室和马桶就隔着一道浴帘,她洗澡的时候我进去上厕所她很生气地问我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声音。
都到她离开的前一天了,也没有机会和她像是以前一样能够坐下来说一点贴心的话。我越来越焦虑,她越来越冷淡客气。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好像再也无法引起她丝毫的情感。
终于有那么一刻我忍不住生气了,突然冲过去抱住她,把她抱起来,她故作镇定地微笑着说是要入洞房啊。
我说正是,接着就把她抱进了卧室,重重地丢在床上,然后扑上去压住了她。
她惊恐的表情让我很享受,这个女人终于又露出了软弱的一面。我骑在她身上,按住她的两只手,吻她,她拼命躲闪着,尖叫着。
我用一只手握住她的两个手腕,拉过头顶,另一只手扯开她胸前的衣服,她真害怕了。
压在她身上,面对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唇,头发,对着这个我今生最爱的女人,恨不得能杀了她生吞了她,恨不得她挣扎得再激烈一些,恨不得她能够骂我咬我,把她的一切情绪都给我。
用力摸她掐她揉搓她,她拼命地扭动着,喊叫着。
突然就哭了,一动不动了,闭着眼睛仰面躺着,泪如雨下。我也哭了,慢慢放开她。
她说你知道吗?这几天我每天晚上都特别得害怕,你为什么去接我不给我带花了,你为什么只给我吃泡面,为什么你家人问我那么多隐私的问题,你为什么走路的时候不把我护在车道内侧了?我洗澡的时候你在外边到底在做什么?
我知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挑我这么多鸡毛蒜皮的毛病,知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得爱我在乎我。
我只是不住地说着对不起,说着我爱你,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
她从床上爬起来,拢着撕破的衣服,那一刻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恨,和伤痛。
高中时候我们班上每一个稍微有点好看的女孩都被班主任粗暴地猥亵过,每个人都知道,都懂。
但是后来她被人真得强暴过,家暴过,受过多深的伤,这我当时不知道。
她套上一件大衣说她要出去走走,等一会再回来,说没事,让我不要跟去。
在她转身的一刻我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抱住了她,对她说我有多爱她,痛哭着哀求她不要离开我,哀求她和我一起出国去。
她没有回应。
第二天一早,她拿出那个戒指,冷冰冰地说让我收好,我说这样的东西送出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说你不是送的,只是丢给我了。
最后戒指还是留下了。
送她出去坐出租车去机场,把她的行李放后箱,让她坐进去,其实是应该送她到机场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重重地把车门摔上了,然后对司机嚷了一句说上机场。
车子开走了,我回到家里边坐下,嚎啕大哭,痛哭流涕,涕泗横流,哭了整整一天,眼泪烫得脸都肿起来了。
隔天起大早,飞北京,长崎,等了六个小时再飞关岛,等十一个小时再飞温哥华,入海关,办手续,验明正身,翻行李。
房东家人开车去接的我,到他家时候是半夜,因为旧房客还没有收拾房间,所以我瘫在客厅小沙发上裹着棉被昏睡了二十好几个小时。
再起来,清晨,窗外是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树和鸟。凄凄冷冷戚戚。
打开电脑,跳出来她的消息,问我到没到。
心里边热乎乎的。
我回复说到了,立刻她发过来一条语音。
点开,是她悲伤又婉转,招人爱怜的声音,说她爸爸突发心脏病,住在加护病房里边,立刻需要几十万块钱救命,你能不能借给我十万块钱?
我回了一个字“喔”。
然后把她拉黑了。
永别此生,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