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从北方大字毕业了,毕业后的一天我到岭南市宁昌县人事局报到,我将岭南市人事局干部调配科开给我的介绍信郑重地交给宁昌县人事局干部调配股马股长的手里。
那时时间正值十点,时节已近初秋,空气中有那么一丝不易查觉的寒意。马股长仔细地端详着我带来的介绍信,然后赞许地说不错不错,一本大学毕业,但按照县委政府大中专毕业生“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的分配原则,你应该回你的老家新兴乡工作。但我看你文凭高,又有学士学位,这在县里回来待分配的大中专毕业生里还不算多,干脆就为你破个例,把你安排到县城附近的梦月乡去工作算了。
马股长算是法外施仁,而我却有些失望。原本我是期望能分到县城机关工作的。你想呀,我从小就在农村长大,在乡下辛辛苦苦读了五六年的书,如今又回到农村能有什么出息?而且我们县的农村到处是高山,还有大河,大多数老百姓无知又迷信,做这些人的工作不知有多少难度?可人事局马股长不容商量的语气又让人望而生畏,他还特别强调说这是县委政府出台的大中专毕业生分配政策,既然是攻策,胳膊拧得过大腿吗?我只有服从分配这条唯一的出路。
说实话,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怕各位笑话,我在这里可以坦诚地告诉大家,我从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天开始就确立了一个不便透露的目标,我想去从政,然后在从政这条路上通过个人努力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到达权力的中心,只有到达心中那个位置,手中才会握有重权,有了重权我才有条件利用权力这根魔杖来调配各种社会资源,去实现建设幸福美丽乡村的梦想。
只是马股长这样的安排多少让我有些失望,照这个进度,乡下到县上不知要奋斗多少年,县上到市里又不知要奋斗多少年?既然马股长的语气不容商量,那么到乡镇就到乡镇吧,一切都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无奈之余我只能安慰自己,不管怎样我总算弄到了一个铁饭碗,人在无奈的时候总会往好处想,退后一步自然宽麻。
我走出了宁昌县人事局的大门,心情沉重地将马股长开出的象征着公家饭碗的派遣单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揣在上衣口袋里。
我想,虽谈不上十年寒窗无人闻,一举成名天下知,但十年寒窗换回一个铁饭碗,也算是一滴汗水一份收获。
我想起前两天到岭南市人事局报到时的情景。报到那天,市人事局的领导还特地问我是否愿意去当教师,若愿意当教师他可以安排我到市里一所大学任教,但我从他手中的报到花名册里翻看了之前在市人事局报到的同学去向纪录,没有一个当老师的,我便盲从地婉言谢绝了市领导的好意,市领导不无遗憾地告知我若要想从政就只有回本县去,从本县慢慢地爬上来。
慢慢来就慢慢来吧,我有些固执和任性,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又有一份充满激情的力量,好似这个世界就是专为我布置的舞台,我可以在上面尽情地表演。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困难,甚至给我一个支点我都可以撬起整个地球,这是我那一刻的豪情壮志。
当时陪同我到市人事局报到的还有年迈的父亲,父亲穿一件纯牦牛无袖披肩,跟市里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我虽心存芥蒂但也不便明说,毕竟那是含辛茹苦供养了自己十几年的亲生父亲。
报到的时候,父亲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木纳地坐在靠门前沙发的角落里。在他看来,只要市领导说的都是对的,只要市领导反对的都是错的,简单的心理加简单的外表和行为,仿佛我是大人而父亲才是孩子一样怪异。
到梦月乡报到的那天,父亲没有送我,就像我当初上北方大学没有人送我一样孤单,我将家中带出的被褥和床单用麻绳简单地捆在一起便上了到梦月乡的公共汽车。我在梦月乡的出站口下了车,没有像电影电视里的剧情那样有领导和同事前来相迎。我凄凉地扛着被褥边打听边步行,好不容易来到了梦月乡政府。
梦月乡政府的大门虽然宽敞但有些破旧,政府的房子长长的排在大门内,属典型的七十年代建筑风格,办公加住宿就在这排房里,这是办公室主任王丽萍后来告诉我的。
王丽萍年龄不大,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说话时总带着微笑,这让我立即对她产生好感,早就听领导说要新来一名同事,我们都做好了准备,这是你的寝室钥匙,在二楼过道靠右的第一间,王主任说完给我递来寝室的钥匙,我有些腼腆地从她手里接过钥匙,道谢过后直上二楼。
二楼的楼层用古老的木板铺陈,走起来咚咚咚地响个不停。照王主任的吩咐我将门打开一看,好家伙,床上床下灰尘满地,显然是好久没有人住过了。我返回楼下从王主任那儿借来扫帚、水盆和撮箕,一丝不苟地将这间属于我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我想笑脏不笑烂,房间虽然简陋,但打扫干净还是多少感觉到了家的温馨和舒适,至少比我老家那个茅草房要强一些,毕竟这里是瓦房。
我的从政生涯就这样开始了,这是新的起点,也是新的征程,更是新的舞台,从此我将与同事们一道在梦月乡这个人生最初的舞台扮演一个又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