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猫》是宫崎骏STUDIO GHIBLI(吉卜力工作室)的第三部动漫。故事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夏天的日本乡村。妈妈生病住院期间,爸爸带着两姐妹搬入乡下老宅,姐妹俩遇见森林主人龙猫,继而妹妹走失,在大龙猫帮助下最终被找到。
影片里,夏日的乡村,万物生机勃勃,人们宁静安详,如一池不忍吹皱的湖水。这与宫崎骏的其他电影有明显的不同,没有跌宕的情节,没有剧烈的冲突,没有人物的对立,好像不那么宫崎骏。
可显然,它又是非常宫崎骏的。
他的动漫有一个永恒的主题:人与自然的关系。他像个自然之子,赤诚热爱母体,不厌其烦地在每一部动漫里呼吁人类收敛欲望,与自然和谐相处。
他也说过,自己对大自然的爱,同时包裹着对人类的失望甚至厌恶。
所以,在他的绝大多数电影里,都会将现代人对环境的污染,对生态的破坏,战争和科技造成的恶果,或者通过成年人与自然的对立表现出来,然后在儿童或少年的纯真行为里,感召画里画外的人们,达到警醒的作用,如《风之谷》《天空之城》等;或者构建一个灵异世界,在异度空间里完成批判或警示,如《千与千寻》;或者赋予主人公魔力,来诠释“人该活在和平与爱之中”的“反战”主题,如《哈尔的移动城堡》。
而《龙猫》,从头至尾都透露出一种和谐感。乡村的一草一木,一鱼一虾,葱葱郁郁,灵动天然,似乎千百年来都是这个样子;乡村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祥和安宁,似乎与自然长在了一起,从未分离。
相较于其他影片里,自然遭破坏的触目惊心,人类在自然面前的突兀感,《龙猫》和谐得让人心醉。
这不就是宫崎骏先生要诉说的,人与自然的原初样貌吗?
这是最和谐的宫崎骏动漫。
纵观全片,是什么在支撑着这种和谐?是爱。
一、父母之爱,让孩子长成自然的模样
小月和小梅一个十二岁,一个四岁。姐姐懂事,能干,友爱;妹妹可爱,好奇,勇敢。是所谓邻居家的孩子,成长得非常健康、自然。
这不得不归功于笃定的爸爸和温柔的妈妈。不管是小梅捉到煤煤虫,还是两姐妹说自己家是鬼屋,爸爸都没表示惊讶或生气,而是认同她们的好奇,并顺应她们的想法,想法子驱除恐惧感。妈妈也兴致盎然地表示,想尽快住进鬼屋。
小梅语无伦次说发现大龙猫了,爸爸也相当淡定,说小梅可能遇到森林的主人了,并带他们去大树那,请求大树照顾她们。等公交车一幕结束后,姐妹间兴奋地比划大龙猫的样子,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似乎他也认识大龙猫好久了。
爸爸妈妈的爱,带着对一切了然于心的笃定,传递给孩子的,也是一种浑圆的包容与接纳——自然万物都是可理解的,有关联的。
这样的爱下长大的孩子,浑身散发着自然的气息,如山涧的泉,路边的花,飞舞的蝶,和谐存于天地间。
二、手足之爱,呈现爱的更深层意义
两姐妹间无疑是非常爱护的,连小小的拌嘴都充满了甜甜的娇憨味,让人不自觉地被暖到,心生向往或怀念。
当小月因担心妈妈病情,情急之中骂了小梅笨蛋,转头又抱着邻居婆婆大哭,说如果妈妈有事,她该怎么和小梅交代,感动如催泪弹,让很多人在这一刻迸出了眼泪。妹妹被找到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姐,对不起!”
看得出来,两姐妹之间,不止有深切的爱护,还彼此负有责任。姐姐怕妹妹无法承受妈妈回不来的伤心,提前替她承受煎熬。妹妹确切感知到姐姐的担忧,为自己的鲁莽行为说出了抱歉的话语。
这两个在父母笃定之爱下成长的孩子,不止爱得和谐,还不自觉参透了爱的更深层意义——责任。
责任让爱更长久。人与人之间如此,人与自然之间,当然也一样。人对自然负有责任,有灵性的大自然,想必也会回赠人类一份关照。这是更高境界的人与自然的和谐。观看至此,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三、邻里之爱,营造无边的和谐场域
草壁一家新搬来,爸爸停车在路边,朝田地里农作的邻居打招呼;邻居家婆婆一直照看着草壁家将要入住的老房子;刚入住,邻居妈妈就送来了粽子;姐姐上学,妹妹拜托婆婆带着;小梅走丢了,全村人出动寻找……
邻里之间的关爱事例不胜枚举,好像不用多说,事情就应该是这样子。对比城里人之间的冷漠,这样的氛围显然是非常和谐的。
里面唯一出场的男孩子小凯,羞涩腼腆,纯真热情。他表面上对小月做鬼脸,却在暴雨时把伞让给了姐妹俩,自己一路淋回家,还甘愿承受妈妈的责骂。
小梅走丢时,小凯踩进单车的三角架里,追赶小月传送消息,满头大汗,急她所急。让人不由得想到小时候,也有那么一个邻家男孩,关照着自己,温暖着自己。
这种邻里之爱,无关功利,无关得失,自自然然地就流露出来了。和谐的圈子一波波扩大,漾动,形成了无限大的和谐能量场。我们记忆里是这样的,人类的最初也应该是这样的。
四、自然之爱,重回自然
自然的馈赠是巨大的,只是人类贪欲过大,无法接收到自然的信息。
宫崎骏说,“在我们乡下,有一种神奇的小精灵,他们就像我们的邻居一样,居住在我们的身边嬉戏、玩耍。但是普通人是看不到他们的,据说只有小孩子纯真无邪的心灵可以捕捉他们的形迹。如果静下心来倾听,风声里可以隐约听到他们奔跑的声音。”
或许真是如此。
龙猫的出现,看似魔幻,可小月小梅却真实地触摸到它了。它慵懒地睡大觉,新奇地接过小月的伞,顽皮地跳起来震落树上的水珠,送他们橡果子,给与自然神力助橡果子长成参天大树,带他们飞上天空,坐在树梢上悠悠地吹陶笛……一切都像梦,却是直抵现实的梦。
龙猫是森林之子,它自然照拂着这里的一切。所以在小月有难时,它大吼一声,召来猫巴士,帮她找到妹妹,并带她们去看望医院里的妈妈,解除对妈妈的相思与担忧。
不得不感叹,慷慨的大自然,想必无论人类以何种方式对待它,它仍会以它一贯的方式爱护着,庇佑着一切。而只有纯真的孩子,因没有人类文明和科技的烙印,能与大自然本能地连结着,神奇地与之对话。两者和谐如一体,让人着迷,让人沉思。
长大后的我们,是如何失去了这种本能?
宫崎骏先生说,“澄清的小河、森林、田地,住在其中 的人、鸟、兽、昆虫,夏天的闷热、大雨、突然刮起的劲风、恐怖的黑夜……这些东西全都显出日本的美态。我觉得保护这些可以让生物蓬勃地生长的自然环境很重要。”
《龙猫》的魅力正是来自于对那些美态不着痕迹的展示。宫崎骏先生用人与自然美态之间的完美和谐,温和地牵出我们的回忆,揉出我们的遗憾,再不无善意地提醒我们的良知。
这,比激烈的冲突,更有力量,因为,爱是最大的力量,爱能创造出最高的和谐。
人生的旅途没有回程,但生命的态度可以峰回路转。有机会时,去乡下看一看稻穗的轻摇,去闻一闻山风的味道,坐在星空下静听,也许能听见大龙猫的呼噜,鼾睡的梦里,说不定会走进来一只萌萌哒的多多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