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东西的时候总是苦于抓不住灵感,所以就把视线放到自己的眼前,看看那些生活中最习以为常的东西有可写的地方吗?
比如我窗外的那条河,它叫汉江。
汉江,又称汉水,汉江河,为长江最大的支流,现代水文认为有三源:中源漾水、北源沮水、南源玉带河,均在秦岭南麓陕西宁强县境内,流经沔县(现勉县)称沔水,东流至汉中始称汉水;自安康至丹江口段古称沧浪水,襄阳以下别名襄江、襄水。
我们家乡一直叫它汉江河,我也把它当成河,比起江,河看起来更亲切。
从现实的角度来看,汉江河流经我们县城的时候,由于下游的水库拦截,非常宽阔,有几十米,水面平静,利于行船。
河的北岸是我们的县城,高高低低的建筑鳞次栉比,成阶梯状从河岸排列而上,热闹繁华,尤其是夜间,如果从南岸的山上看去,更是灯火辉煌,一点也不亚于城市。
河的南岸,是县城的重要观光休闲区。同时,高速路的高架桥沿河岸修建,也是我们最重要的交通路线。
河边有一条很长的观江长廊,还有一个小广场,沿长廊而上是我们的文笔山休闲公园,这附近有大大小小几十家农家乐,每到周末节假日,这里游人如织,如果想要尝一尝我们家乡的特色菜,到农家乐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除开眼前真实看到的东西,河里还有什么呢?我从脑海中拿出一只小船,放在河上,小船木制结构,配有两只船桨,船上再放入一个满脸沧桑的老人。他坐在船头默默抽着烟,身边有一只鱼竿,鱼线沉入水中,正在等待鱼儿咬钩,此时漫天星辰,河面上只有这一船一人。
老人以前是开班船的,四十年前,只有十五岁的他跟随父亲上船做小工,自此就再也没有立刻船,离开这条河。
十七八岁的时候,他独自驾着简陋的摇浆木船,每天接送过河的人,吃饭睡觉几乎都在船上,每天风吹日晒,尤其是冬天,寒风如刀,在他脸上刻出一道道岁月的痕迹,二十出头,他黝黑的脸庞看起来像是三十岁的人。
后来他拼命攒钱,终于买了一艘装着马达的铁皮船,行船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好几倍,载客量也多了几倍,三十岁的他充满干劲,这条河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养活妻子孩子。
步入中年,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常年在河边工作,湿气侵入关节,他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但他仍然咬牙,一趟又一趟来回往返汉江两岸,因为家里的新房刚刚打好地基。
五十岁时,高速路通车了,汽车在他头顶的高架桥上飞驰而过,轰隆隆的声音让他不胜烦扰,他摸着已经生锈的船舷,默默叹气。
再后来,两座沟通南北两岸的公路桥陆续建成通车,过河班船成为了历史,他变卖了铁皮船,也失去了工作,好在孩子长大已经能够支撑家庭的重担,他可以安享晚年,一切都越来越好。
离开了朝夕相处的班船和汉江河,他心里好像丢了什么,也许是闲不下来,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河边驾船,习惯已经融入血液,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他托人定制了一条小木船,有两支木桨,一支长长的撑杆,又买了一套钓鱼的装备。天气好的时候,他就划着木船,寻找合适的地方,然后放好鱼竿,一坐就是一天。
他最喜欢夏天的深夜,划着小船出来钓鱼,夜安静极了,他躺下来,和流淌千年的汉江依偎在一起。
听!鱼儿咬钩了。
我在脑海中编织了老人曲折的一生,但也不完全是虚构。
08年的夏天,有次我坐船到南岸,听见船老大和他人闲聊,说自己十几岁就在船上干活,一辈子没离开过,现在也不知道能干几年了。当时汉江上的公路桥刚刚合龙,经常有人趁着工人不注意偷偷从桥上过河,省去几元的船票。
船舱里只有七八个人,船老大一边驾着船一边唱着歌,是一首很好听的船工调子,当时马达声太大我没有完全听清他唱的词。
12年,县上举办民歌大赛,我才知道那首调子叫《驾起彩船走汉江》,重新编曲编词后登上舞台,大受欢迎,就连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们也经常放这首歌,我们单位还用这首歌参加合唱比赛,可惜当年马达声中船夫哼唱的那首调子再也没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