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是辽阔的,那种一望无际的感觉让人开朗,感到惬意、舒适,就是旅游时特有的身心放松。它之所以这么辽阔,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人烟稀少。人们常用“宰相肚里能撑船”来形容人的大度,我想这是用来形容生活在水乡之国的人更符合一些,而草原上的人民胸中都有一片草原,辽阔到包容一切。
草原的牧民邻居都是相隔数公里,这里的小孩都是和自己家的牲畜相伴长大。他们都没有接受过学前班、幼儿园之类的学前教育,因为草原太大、幼儿太少,无法凑到一个学校的人数,即使是扩大范围凑够了学生的人数,孩子也都太小,无法远距离的每天来上学,或者住校长时间的离开父母。等到七岁,达到法定接受教育的时候,这里的孩子就不得不远离家乡,踏上漫长的求学之路。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庆幸的是我家附近有一所只有一年级和二年级的不完整小学。这所小学的不完整程度很高,整个学校只有一个教室和一个老师,教室一分为二,使用前黑板的是一年级的学生,使用后黑板的是二年级的学生。用现在的话说,我们那时候就开始了共享课程,一年级的学生可以提前接触到二年级的知识,二年级的学生可以回顾以前学过的课程。这还不算完,最关键的是学生们接受的课程只有语文和数学,每天上午是语文课,下午是数学课,秋忙的时候老师得回家干活,不得不给学生们放假。等到上三年级九岁的时候,就要去距家较远的乡里读书,学校没有宿舍,就寄读在别人家里,定期交一定的米面油粮。还有的家长觉得孩子实在是太小了,为了不让他们离开家,索性就让孩子留级,复读二年级或者是再从一年级读起。这样的情况很多,我当时也是在一万个不愿意的心情下去乡里继续我的学业。
乡里有小学和初中,汇集了方圆近百公里的学生,人很多。在这里认识了不同村子的小伙伴,还学习到了其他课程,很是新奇,原来世界真是很大,知识也是很多的。特别是还有一门叫英语的课程,第一堂课学习了第一个英语单词“hello”,我依然记得那天放学后同学们用“hello”不停地打招呼的情景,当时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一场到现在还在继续斗争的战役。就这样好奇但又平淡无奇的读到了初一。那一年之所以我还有些印象是因为我得到一个三好学生的提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离三好学生是那么的近,深深的刺激了学习的味蕾。于是我向家里提议转学到离家更远的镇里去上学,那里有一个号称亚洲最大高中的学校,学生有五千多人。恰巧那一年乡里初中学校教的好的年轻老师全部调到了镇里,家里不想打击我学习的劲头,顶着相对昂贵的学费送我去了镇里上学。但是家里要求我留级,再读一年初一,妈妈说这样不至于成绩差太远,毕竟更大的地方竞争更加激烈。在留级之风盛行的年代,我欣然留级。复读这一年,我复习了所有的知识,在期中考试出乎意料的取得了班级第一名的成绩,我体会到了被老师夸奖的滋味。放学后也有了写作业的动力,那就是得到老师第二天的夸奖。
毫无压力的上完了初中,高中又以特招的身份去到包头市里读书。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从未出过村里,不会看交通信号灯,不会坐公交车,出门分不清东南西北,要知道我在草原没有任何参照物都不会转向。离家又远了一些,但是和初中一样,在寒暑假和五一国庆节可以回家。这里在学习上我已经感觉到吃力了,先天后天都很不足,只能多花一些时间来做功课。在高考前一周我卖了所有的书,不成熟的决定绝不会复读。
在高考不那么差的情况下顺利的上了大学,来到了武汉。这样离家又远了一些,在地理距离上是比高中有数倍的远。与家的距离被我一步步拉大,我会安慰自己“走的更远是为了更好的回来”。离家近,也是很多人工作的要求之一,所以大学毕业之后我真回到了内蒙古工作,工作的矿山也是在草原上,离家真的很近了,但也有5个小时的车程。不能再近了,因为那是离家最近的矿山之一了。
然后呢?我开始这样问我自己。我一步步走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求学,转身又回这里,有很多感受说不清楚。我没能做到在休息的日子经常回家,一年也还是三到四次,甚至更少。我意识到在交通如此发达的时代,还有什么地方是48小时内不能到达的吗?无论在哪,无论在干嘛,重要的是留出回家的时间。依然不能经常回家是一种原因,但是还有很多不解的感受。如果我未曾到过远方,我就不会如此悲伤。
回看经历的求学之路,我就是在一步步走远,接触到更大的世界、更多的人、更多的知识、更激烈的竞争,这仿佛成了我的宿命,我也很认。如今我再次踏上求学的路,这一次是走出了国门。一说出国了就好像很远的样子,但也不是48小时解决不了的距离,我想就像以前一样去走一走、学一学。只是依然支持我的父母好像有些紧张了,他们尽然送我到火车站,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无论是去乡里、县里、包头、武汉他们都没有送过我。我很感谢这样的经历,这让我看起来很独立自主。但我更觉得他们是怕给我带来麻烦,与其说送我,来到城市里还不都成了累赘。
到了这样的年龄,该向社会大多的同龄人一样,当婚当嫁,该工作该稳定,最是不会错的。但我又走回到乏味枯燥,一切都待定的路上,是想着有个不确定也许大概更赚钱的未来,但是更重要的是内心无法安静,就像是住着一匹夜里会咆哮的狼。未见沧海,一粟难安。离开了熟悉的草原我很难过,但望着我还没去过的草原,我更难过,所以我不介意天会下雨、会刮风,也希望归来时这里草长莺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