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的故事永远比单调乏味的说教更加精彩,让我们一起来重温下决定了历史分叉口的几个时刻:
一、君士坦丁眼中的圣光
公元三世纪绝对是个跌宕起伏的世纪,在经历了混乱纷杂的新王登基-新王送命的死亡循环之后,西北部的高卢趁乱宣布独立。在身为奴隶之子,崛起于行旅之间的戴克里先解决掉了独立的高卢王国,重新统一了罗马之后,战略性失策地将罗马划分为了四个区域,在他解甲归田种卷心菜之后(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解甲归田),罗马开始了著名的四帝之战(四帝分别是李锡尼、马克森提乌斯,马克西米努斯和君士坦丁),从这以后君士坦丁,也就是后来的圣君士坦丁大帝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
在尤西比乌斯所著的那本歌功颂德的《君士坦丁传》中(这是一本希特勒的宣传部长戈培尔看了都会脸红的书)记载了如下片段:在决定罗马历史命运的米尔维安大桥战役之前,君士坦丁看到了十字形状的光出现在天空之中,那天晚上,他梦见基督告诉他说,这十字之光将助他打败所有敌人。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精神,他让所有的士兵将十字架画在盾牌上,以示对神谕的尊重。
在之后的战役中,他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马克森提乌斯。在这之后,他颁布了米兰敕令,宣布罗马境内基督教为合法宗教。从此之后,在罗马境内为了生存抗争了三百多年,被历代君王所不待见,甚至于被尼禄戴克里先疯狂迫害的基督徒终于等来了他们的春天,而君士坦丁大帝也成为了第一位受洗礼的罗马君主。
二、困城之内的圣迹
作为人类历史上会导致大家最大分歧的历史事件之一:十字军东征一直都承接着信仰者的推崇、敌对者的咒骂和理性者的谴责。不管如何以愚昧和宗教狂热洗白,发生在十字军东征期间的各种屠城的残酷行径都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最卑劣的历史。不过在此我们抛开事件本身的正义性,这里我只想讨论一下与主题相关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一场著名战役:安条克突围战。
在这一时段,十字军刚刚攻下安条克城,内部分化、缺乏补給、士气低落、兵源不足,而与拜占庭帝国的反目成仇也让这支本是援助基督教兄弟国家光复圣城耶路撒冷的军队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此时他们的对手塞尔柱突厥集结了近乎十倍于他们的军队准备围攻安条克城。考虑到远离本土、士气低落、陷入绝地,我们在此能列出一万条十字军失败的理由,似乎孙武看到这里也只能哭着走开。事实和历史看起来只能向这个方向发展:十字军淹没在塞尔柱突厥的茫茫大军当中,在被围困数月之后城破人亡,缺乏正义和足够后方支持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在长达数月被围困之后以全军覆没的屈辱结果而告终。
然而只能说这世界上唯一会比小说精彩的就是史实:在大战的前一晚,在安条克城内,陷入绝境当中的人们发现了圣迹(传说为朗基努斯之枪,就是那只穿过耶稣钉在十字架尸体的长枪,后来成为基督教的圣物之一)。
一支长枪的出现当然不会改变兵力对比,也不会带来技术飞跃,事实上,它什么也改变不了,然而这支长枪给十字军带来了高维打击的优势————他们现在随身携带上帝了。第二天十字军打开城门,在面对十倍敌人的前提下,伴随着近乎恐怖的宗教狂热,他们在没有采用任何战术调度的前提下直接采用了平行冲锋,以一波水银泻地般的攻势将一向以逞凶斗狠闻名的塞尔柱突厥骑兵吓的腿软,并选择了直接溃散——很明显今天他们的上帝没有上班。从而最终的结果是数量、士气和补给处于全面劣势的十字军在未采用任何战术的情况下最终获得了完全的胜利,完完全全的大力出奇迹,一力降十会的打法。即使最大胆的意淫网文小说也不敢虚构这样的情节。作为尾声,随后他们进军耶路撒冷,并同样以神迹般的围攻攻势获得了胜利,宣告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最终成功。
好的,故事讲完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讨论这样的问题:谁能统治世界?答案是谁也不能,因为纵然强如亚历山大大帝,也有有限的生命无法达到的地方,人生的短暂让统治世界只能成为海市蜃楼般的幻象,但是当我们把这个问题改为:什么能统治世界?答案则呼之欲出。
There are only two powers in the world, the sword and the pen, and in the end the former is always conquered by the latter.
——Napoleon Bonaparte
基督教在古罗马的压制之下残存了三百多年,在这三百多年历史中基督徒受到的迫害和不幸遭遇甚至会让汉尼拔咂舌。无论是倒钉十字架的彼得还是成群结对送往斗兽场落入狮口的教众都让这条路显得无比悲壮。但是只要信仰之路尚未中断,在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之后,总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即将进行人生关键时刻的君王会看到天空的十字之光,让渺小的存续突然展现未现世的辉煌。微小的概率是生命的敌人,永恒的时间却是信念的朋友。正如拿破仑所说的,剑和笔是世界上唯二的两种力量,然而长久看来,前者总是被后者征服。更加顽强的信仰总是战胜刀和剑的力量,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会如此。信仰最美丽之处也就在于它可以超越个体的生命,超越时间的界限,将心物二元的分界融合为超越表面现象,融合理智和感性的构造性力量。
时至今日,我们早已不再讨论基督教统治世界的论调,虽然我们中的部分人仍然要靠它解决心中彼岸的问题,但是大部分人已经开始将科学作为心中的信仰和依赖。黑死病终结了人们对于基督的幻想,而随后的启蒙让人们开始拥抱科学的理性之光——然而非常讽刺的是现代科学其实脱胎于宗教,虽然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让我们建构起更加稳固的世界模型和体系,但是从本质上讲科学和宗教一样,只是人类理解世界的一种方式,目前科技带来的唯物观念和弥补彼岸问题不足的消费主义让人类的在物质充裕的同时短暂的忘却了心灵的黯淡,然后历史总会在人类无法预判的地方转向,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场精神的浩劫(很多人担心可能是AI)会让人类重新审视对于科学的信仰。而究竟谁会成为这场冲击人类精神的大洪水中的诺亚,他的方舟又会带人类文明走向何方就只能靠时间来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