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九境成丹万骨枯 《目录》
归客栈。
古色香桌,木椅青布,这客栈是一对中年夫妇所开,而他们似乎极爱绿蓝之类的清浅之色,所有客房布置皆是如此,帘布被褥棉软香沁,夹着一股暖暖的阳光味道,客栈的过道与窗檐下种着各种各样的小花小草,这十月的天已现冬意,可那些花草却毫无枯黄之色,绿嫩似春般盎然勃发,每间房的窗下都有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书架上的书不多,却都是手抄本,每本字迹皆是多样不一,楷行隶草皆有涉及。
云七酒初入时不知这些书是怎么回事,可后来便也明白了,这些书都是来住宿的客人所抄,因着所住时间不同,所以抄写的页数也不一样,字迹自然各不相同,有意思的客栈。
“师叔。”
“进来。”
李伴情端着食盘进来,见她正捧着本书看得认真,面容平静素然,如同一湾山中的清流,不急不躁。云七酒听他进来却不动,转头道:“怎么把端上来了?”
“哦,哦,楼下客满没地方坐,朱大哥让我们在上面吃。”
他回神解释着,朱大哥便是这客栈的老板,年纪约四十岁上来,儒雅温厚,不像生意人,倒像是个书生儒客。
“也好,你吃了吗?”
“还没。”
“那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
她放下书坐到桌边,拿食盘里的湿布净了手,见李伴情站在那里不动,她眼眸微抬,从食盘里拿了双筷子递过去,道:“坐下。”
李伴情这才挪了挪步,坐到了桌边。
“怎么你每次跟我在一起都很紧张?我很吓人吗?”
“不……不是。”
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和米饭,李伴情想解释什么,可张了口,又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
“王识的人来报信了吗?”
云七酒知他腼腆,不再逗他,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来了,不过说是还没找到人。”
三天了,林夭华已经三天没有音讯了。
云七酒开始觉得奇怪了,无镜派的人在充泽县附近已经翻了几遍,就连巴东刑天楼的地盘,他们也悄悄的查过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这说明什么呢?如果林夭华是被人掳走的,不,云七酒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她的确是被掳走的,而且肯定也被人藏了起来,不然,以无镜派现在所下的人力,不可能找不到,那是被谁藏了起来?
那个白竹教吗?感觉不像。
“师叔,你吃这个。”
李伴情小心的夹了块兔肉放到她碗里,可见她似没听般拿着筷子发呆,他眼底暗了暗,没再说话,轻手轻脚的扒拉着米饭往自己嘴里送。
如果不是白竹教做的,那是谁?林夭华虽然是无镜派的二当家,可她势力范围只在洛阳附近,会不会是刑天楼为了打探对手消息,故意抓走了林夭华想从她嘴里得到无镜派的什么秘密,可似乎还是不对,刑天楼行事狂傲不羁,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那究竟是谁?
想不透这些,可云七酒觉得脑壳都木掉了。
叹了口气,她低头便见碗里多了那块兔肉,李伴情解释道:“朱大哥的兔肉做的和师父一样好,师叔你尝尝。”
云七酒一笑,抬筷夹起那块兔肉咬了一口,香滑细嫩,酥软不烂,的确好很吃。将那盘兔肉向李伴情面前移了移,她低头道:“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李伴情听她此言,眼底暗了暗点头没再说话。
昆仑派门下规矩,食不言,寢不语。
一顿饭毕,李伴情收拾了碗筷下楼,云七酒则坐在书桌前抄了三份往生咒,烧在火盆里。
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的伤苦痛心已于事无补,她只希望能做些什么补偿一下。
又过了两天,依旧没有消息。
不过,孟赫到了。
虽说是林夭华已被逐出无镜派,可孟赫绝不会不管她。云七酒怀疑刑天楼知道林夭华的行踪,但故意隐藏,只不过孟赫不到,她不敢擅下决定,毕竟正面去闯刑天楼的分堂对于本是同行的两大门派来说,无异于上门挑衅的战书。
“云姑娘,你有几成把握?”
无镜庄中,孟赫蹙眉问道。
“七成。”
云七酒的直觉就只有这么多,孟赫起身看了眼她,缓缓道:“无镜派与刑天楼虽做的同一门生意,但一直以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从无过节,如果这次一动,不管刑天楼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的行踪?我们两门以后相处怕是不会这般平静了。”
这是自然,不管结果如何,闯了刑天楼,就等于下了战书。
王识听得心急,匆匆上前道:“可是大当家,我们已经找遍了充泽县的大街小巷,二当家如果不是被人藏起来,绝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在巴东附近,比无镜派消息灵通的,就只有刑天楼。
云七酒看了眼王识,招手从李伴情手中取了几封信递给孟赫。
“这是我让伴情去刑天楼查的消息。”
孟赫打开一看,都是近些天来一些江湖小客的行踪,有些他听说过,有些他甚至都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
“这些小喽喽们最近都在巴东附近活动,他们没名没号,可你看,刑天楼居然能查到他们几时吃饭,几时出门,几时与何人说了什么,甚至连他们身上所带的东西都一清二楚,第三封信中有名叫薜猛的晋国人,林夭华失踪的那天,他就在同一条街上。”
孟赫翻了翻那个陈猛的行踪,详尽无比,何时入的充泽县?何人陪同?每日去向何处?一一书明其中。
云七酒的意思很清楚,刑天楼能将这些江湖小喽喽都查得一清二楚,没道理不知道林夭华在哪儿?
孟赫将那些信重新还给云七酒,眼中略略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片刻,他便道:“云姑娘愿意与我一同前去吗?”
“当然,她是被我连累。”
“好,那我们立时出发。”
王识一看孟赫愿意前去,眼中微喜,道:“我马上去集结手下的兄弟…………。”
“不用,你们全部留在这儿。”
“什么?”
王识微诧,他以为孟赫会带着门下的人一起去,但云七酒知道孟赫在想什么,如果真是带着一大群人去了,刑天楼和无镜派的梁子才真的结定了,而如果是孟赫一人前去,一旦情况无法控制,他会当场将自己从无镜派大当家的位置摘下来!所有后果,与无镜派无关,他一人承担而已。
云七酒对他这种态度不解至极,从洛阳到充泽县一般需要七天时间,可他只走了五天,路上必是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才能这么快,眼下刚到这儿,他不歇不息,宁愿舍去无镜派大当家之位去救林夭华,他这同门之谊未免太深情了些。
“伴情,你也留下。”
她见李伴情牵马跟来,轻声的吩咐了一句。
李伴情:“不行,我一定要去。”
她内力全无,一旦到时候出了事,孟赫怕是难以护住她,李伴情对于她的这个命令,拒绝的无比彻底。
云七酒没想到他会不听,歪了歪头笑着解释道:“我们又不是去打架,只是问清楚情况而已,不一定会动武。”
“那也不行,我要一起去。”
“你听话,留在这儿。”
见他不听劝,云七酒收了笑,语气也冷了些。
“师叔,我不小了!”
李伴情低着头顶嘴,似乎是对她那句“听话”有些怒气,他个子高,就算低着头云七酒也能看到他的表情,怒而不发,有股倔强不屈的味道,她有些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
“让他一起去吧。”
孟赫见两人争来争去,出声帮了李伴情一句。
云七酒见此,望了眼低着头勿自不安的李伴情,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就一起去吧。”
李伴情狠狠的点了点头,回身便上了马,动作流利的似乎是怕云七酒突然再反悔。
巴东,青花玉阁院。
阳光正好,风和日丽。
林夭华躺在树荫下正在浅眠,突然一声敲锣声从她耳边响起,如雷炸裂,吓得她直接从躺椅上蹦了起来。
“白喜你个该死的东西,吓到老娘了!”
见她被吓到了,蓝衣锦袍的男子将那只铜锣凑到她耳边又“嘭嘭”敲了两下,眼里满是恶作剧的得意之色,可还没敲到第三下,便被她胡乱的摸着抢了去,一手拽着那男子,林夭华将那只铜锣狠命的向他身上招呼。
“让你吓唬我,当老娘看不见就好欺负是吧?我看你往哪跑?”
“疼,疼疼,林夭华你个疯婆子轻一点,别往脸上打!”
“我就打脸,让你吓我!”
“是你说自己看不见,想听些乐呵热闹的声音,这锣可是最热闹的东西了,嫁娶杂耍都使得,你……啊!”
林夭华将那锣“啪”的砸在白喜的头上,两只利爪摸着就向白喜的头上挠了过去,那天她自己瞎闯到街上,哭的毫无形象,她当时想到自己已经被赶出了无镜派,再想起孟赫那家伙有了个温雅端庄的徒弟,还有陈方陈圆的死,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白喜坐在茶馆里觉得有趣,哪里有女子像她这般,在街上又哭又嚎,简直像个疯子,再见她身后跟着的人,他以为她是遭到了什么坏人,便趁着人多将她带走了。
却没想到,林夭华真的是个疯子!
“林夭华,你再打?信不信我要还手了?”
白喜挂着满脸的指甲血迹和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站在院子里的桌上喊了声,耐何林夭华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向着他出声的地方看去,道:“你还手啊,你以为我怕你,看不见我也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她说着挽起袖子就要过来,突然觉得唇上一暖,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鼻子中流出来了,她伸手摸了摸,湿热稍黏,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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