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妈外,爷爷有时也带我们去走亲戚,譬如去我已故的奶奶的娘家和亲姑姑所嫁的人家。听爷爷说,我前后有两个阿婆,第一个出生地离我家十多里路,往县城方向去的四新大队,是喻姓人家的姑娘,三十多岁病故之后。爷爷又娶了同一大队“下背陆家”人家的女儿为妻。以后的亲姑姑却嫁到了长沙县叫“金井”的地方,也因条件艰苦早逝,虽最亲的人已不健在,但爷爷还是常与她们的亲属保持亲密往来。爷爷带我去的地方还有一些,是从沙山袁嫁出去的一批姑阿婆和堂姑姑家,分散在四面八方。只要哪一家有大的“事业”做时,我们会组成长长队伍、大小人马一起过去做客,她们大部分都住在深山老林里,我们要靠步行去,我不嫌远,越远越能看到新鲜不同的事物。
但也有特殊,嫁得比较近的,还不是山里的。那是我的亲姑阿婆,她家离我们家六公里左右,地点是往石柱峰方向的“平下塅”中间。那里有河,还有宝塔,宝塔有七层那么高,我家的附近没有,其它地方也没亲眼见过,它高高耸立在捞刀河边,雄伟壮观,能经过它的旁边就很荣耀,像粘到不凡的珠光宝气,也像虔诚的藏民小朋友来到了“日喀则”城边的“扎什伦布寺”,转经轮、转埋有已故班禅仙骨的几座特高大的佛塔,内心感到激动与神圣。
每次姑阿婆家有大人生日,爷爷都会从十多个孙子中挑出两个,换上新衣服,作为自己的“小尾巴”,在吃过早餐后不久就出发了。穿过平坦的高标塅,又翻过一座山后,到了没有人烟的狭长的“豺狗冲”,穿过与山冲平行经过、从浏阳县城至平江县的沙石马路,又穿过田垅,再爬一段有些陡峭的山坡,即到了一条横在山顶上,平直远去的山脊。
山顶野鸡路边,有大量高高“举”起在天边的、稀疏的松树桠,隔着树叶也能发现身右边的山下又是一片“崭新”的天地,一片平坦而开阔的田野。其间“散播”着众多的村社,在前方的山脚处,青翠的群山与田野之间,由一条宽而长的流动的、反光的“白带”联接,爷爷说:那是由石柱峰处的群山发源而来的、浏阳河的姊妹河——捞刀河。是“她”静静而长久地浇灌了石柱峰下的一大片田地,养育了这一方密集的炎黄子孙。
河流经过我们所在山脚下的正前方,直流到右手边不远处的石头山处,撞到了高高的石崖后,在自己营造的深潭里,转悠了很多个圈圈,又不情愿地转一个几十度的大弯,再沿着石崖边往下游奔去。在这深潭里,有一倒挂的宝塔,那是因为在离河岸只不过二十来米的石头山上,建有一高高的真实的宝塔,名叫“培文塔”。大人们说:在清朝同治八年,当地有一乡绅叫沈少白的,带头倡建了这一七层宝塔,他的哥哥在不远处捐建了一大的庙宇,有一年被大水冲垮了,已无踪迹。七层之上还有塔顶,一般人是上不去的,顶上种有一颗大的白胡椒树,我们远远地在地上能见到它散开的树桠,至于树龄多少?没人知道,只知道年年都有人爬上去采摘胡椒。因本地不产胡椒,而只这独有,所以我们更觉得这塔的神奇了。从外围看,宝塔是全由石头砌上去的,其实里而有些木结构,因年代久远,现有些倾斜,但没有意大利的比萨斜塔斜得那么严重。我常常希望这塔不要再倾斜,并一直能高高地矗立捞刀河边,能与四周的大好河山一起永存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