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1)
宋鹭酩想,大概他再也不会遇到爱情。因为他的一颗心,被江芷杉摔的粉碎,再无拼凑完整的可能。
大概也就半年的时间,所有爱恨纠缠都在这半年里,汹涌上演。
记得,半年前在营地维修飞机时,不甚划伤了胳膊,宋鹭酩捂着流血的伤口,去卫生队包扎,遇到了改变他生活的女人。
可那不是爱情的起点,真正的开始,在营地年会上。
也不知道领导们是怎么神经粗乱了,莫名其妙的将本度年会改成了联谊会,号召营地所有单身男女踊跃参加。
“你好,我叫江芷杉,一个月前,给你清理过伤口。”女人举着红酒杯,红唇娇艳,芳香微散。
宋鹭酩一时没有想起来,他并不觉得一个月前的军医能和面前的女人重合。
黑色紧身裹胸连衣长裙,微卷的刘海儿垂在脸颊两侧,长发被松散盘在脑后,灯光辉映着,红唇性感至极。
身为男人的他,本能的生理需求一瞬萌动。
女人身上有说不出的韵味,似是年长自己几岁。
“你好,宋鹭酩。”礼貌回应,未想做过多停留,毕竟不熟悉,“谢谢包扎,已经好了。”
转身就要离开。
“可以加个微信么?”
宋鹭酩回身看了一眼,只一秒,然后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确认添加。
“妄爱”。
这是江芷杉的昵称,妄爱,宋鹭酩想,什么样的爱,才是妄,什么样的情,能叫爱?何以如此的伤感。
然后备注,江芷杉。
故事开始毫无征兆,让人在开始以后,常常忘记起点的模样。宋鹭酩以为,不过是微信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叫江芷杉的头像。
还能如何?
生活一如既往的路过。沉醉悄无声息的发酿。一切刚刚好。
宋鹭酩照样写着诗,写一些现代诗,随心提笔,随情而终。不论技巧,不谈思想,常常作即兴的感慨,脱口而出,发在朋友圈里过后就忘。
他自嘲地把这种行为,称作,暂时性呻吟。求得只是一时兴起的痛快。
奇怪的是,他的诗都会得到江芷杉的点赞。是每一篇。直到江芷杉的对话框里,写着:你的诗,真好。
故作谦虚吧,宋鹭酩想,男人应该文雅低调。
——谢谢,谬赞了。
——很喜欢你的诗,读着很舒服,但是不懂什么意思。
——随手写的。
——嗯。
再后来,江芷杉和他的对话多了起来,常常从诗入题,最后以生活结束。经过你来我往的交流,宋鹭酩慢慢了解了女人的生活状态。
已作人妻的她,婚姻生活寡淡无情,有一个孩子,却没有家庭的幸福。那个对于女人们来说温暖而坚强的堡垒,对她却是囚笼。她无时无刻,都想着逃离。
宋鹭酩对她有些怜悯。他还没有结婚,不懂婚姻生活的状态,也不懂她的感受,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给她语言陪伴。
江芷杉则希望,他们可以有时间一起出去散心,营地生活枯燥无味,不如去看场电影喝杯咖啡。
宋鹭酩隐约察觉到深意,他没有点破,也许将会是一场露水情缘般的欢爱,他不想拒绝。
江芷杉是温柔的。从聊天的感觉就可判断,但温柔不代表没有野性,他知道婚姻摧毁了她什么,他也知道江芷杉的渴望。
尽管只是一夜缠绵,激情短暂。
好看的女人,是男人都不会拒绝。上床还不用买单的好事,更不会错过。与其说自己人渣,不如说生活给了机会,友好把握而已。
是的,既然愿意,就来者不拒。
(2)
爱情破碎,生活还得继续。就算再痛苦,也得逼着自己面对。
宋鹭酩将经历写成故事,发在写手群里,两个小时后收到一篇友好的文评。
文评的作者,叫做“天涯”。
天涯的文笔很好,语言脱俗清新,文风清冽沉郁,有点像安妮宝贝,点评的观点客观中肯,尤其对待故事中的爱情。
“只是,”宋鹭酩想,“只是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吧。能在爱情里做到洒脱,也许不是真爱吧。”
宋鹭酩点开天涯的头像,申请添加好友。
半小时后通过。
——嗨。宋鹭酩语气漠然。
——嗨。天涯带着一个可爱的表情。
——谢谢你的文评。
——客气了,喜欢你的故事,只是太悲情。
——嗯,或许等你经历爱情,会改变观点。
——也许是的。
然后无话。
宋鹭酩闲着无事,开始翻看天涯的朋友圈。翻到一年前,也没翻到一张自拍照,有的只是一些文章,还有很多微诗。
就像他的“暂时性呻吟”。
只是天涯的小诗,更多的是感性。无伤无痛,像是低语,扎入心底。
他萌发一些感同身受的心思。也许,天涯是经历过爱情的,他想。
点了十几个赞,留了几条言,算是发表自己的观点。
半小时后,天涯一一回复。
——你也喜欢写微诗。宋鹭酩点开对话框,发了一个握手的表情。
——一瞬间的想法,就写了。
——了解。平时都写什么类型的文章?
——没有特定的,基本想什么写什么。散文和故事多一些。
——文笔很好。
——谢谢。
——你爱过么?宋鹭酩莫名其妙自己突如其来的发问,觉得不妥,又赶紧撤回。
——我看到了,没关系。天涯一个调皮的表情。我爱过。
——深刻吗?
——嗯,青春无悔。
——还有可能再爱吗?
——当然。
宋鹭酩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真好。
——似乎,你不是很好。天涯试探性的问,给了一个疑惑的符号。
——我在一场爱情里丢了自己。
——没关系,你会在以后的生活中,丢掉更多的自己,这只是开始。丢着丢着,就焕然一新了。
宋鹭酩有些惊讶有些郁闷,这样安慰人的方式,真是够毒的,和她的文笔一点都不搭配。不过想来,也有道理。
之后和天涯熟悉起来,才知道她叫况天涯。和自己的年龄一样大,和自己一样都在上海。
在上海的南北两端。
(3)
什么样的爱情过不去?是深爱过的;还是遭遇背叛的?
过不去的理由是为何?是不甘心的;还是放不下的?
宋鹭酩说不清楚。他记得,先掉入爱情的,是江芷杉。
春节后的周末天气很好,白天暖阳铺洒,尤带清冷。当时还有风起,还有寒意。
午后咖啡,晚上电影,时间孕育着暧昧,气味逐渐浓郁。两个身影在霓虹明亮,闪闪烁烁中,缓慢踱着。
车辆交叉驶过,行人寥寥无几。她说:“鹭酩,爱我。”
宋鹭酩一怔,入题的速度让他始料未及,彼此不了解,何以谈爱?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爱我的真实含义。
停下脚步,侧过身,轻轻将女人揽过怀里,附在耳边,柔声说:“好。”
既是你索要,我便尽数满足。
酒店在一条不起眼的街上,规模不大,格调一般。宋鹭酩想尽量不太招摇,毕竟是个已婚的女人。万一信息外露,对谁都不好。
“第一次?”江芷杉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问。
“不是。”
“我去洗澡,等我。”女人在她面前褪掉所有衣服,展露出丰腴的胴体,有岁月的痕迹,也有成熟的气息。
宋鹭酩明显感觉身体骤然一紧,然后故作淡定的点点头。
当浴室的门打开的时候,热气袅袅而出,江芷杉裹着白色浴巾,半露着深邃的乳沟,站在他面前。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颈部和胸前还有水珠,沐浴露的香气充盈整个空间,宋鹭酩一瞬窒息。
他不是没有开房的经历,之前四五次的欢愉,还是记忆犹新。但那都是年龄相当的女生,和他们做爱更像旗鼓相当的较量。他有健硕的身体,她们有婀娜的身姿,在彼此面前谁都没有岁月的缺失。
可江芷杉不一样,她明显更温柔,由内而外散发的35岁女人特有的内质,是生活打磨后的圆润,让人觉得舒服,放松。而他明显达不到35岁男人特有的稳重深沉。
无形的较量未战而败,激起宋鹭酩迫不及待的生出想要探寻她身体的冲动,在未知里揭露她每一寸的过往,是男人本能的情欲。
他毕竟还算有点意志力,没有像饿狼一样扑上去,而是冲着江芷杉笑笑,走进浴室洗澡。等他出来时,看见江芷杉裹在被子里单手支颐,凝视着他的目光,安静偏好。
“鹭酩,关灯,来。”江芷珊的声音悠悠传入耳廓,他按照指示如约躺到她的身边。
漆黑一片,只有厚重的窗帘外渗进来的一点街灯光亮。他看不见女人的脸,只能清楚闻到强烈的香气,和身体上暖软的触感。
他双手圈她在怀里,女人的双乳毫无障碍的贴在胸膛上,宋鹭酩紧张的加速心跳。
江芷杉轻轻柔柔的音质敲击着宋鹭酩的心房,她在讲述自己的经历。从步入婚姻的那刻起,女人面对的无关幸福的遭遇。
他更觉怜惜。
“爱我,鹭酩。”江芷杉的尾音滑入他的唇角,带点冰凉的柔软一下子攫住宋鹭酩的心。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翻身将女人控制在自己的绝对空间之内,不留半寸。
兽性本能,喷薄而出。
暗黑里,只能听到浪潮拍岸的激情。
事后江芷杉沉沉睡去,宋鹭酩脑海里只留下一句喘息:鹭酩,谢谢你,我今晚得到了最好的待遇。
宋鹭酩轻笑,翻身背对着她,陷入梦境。
(4)
无法修复的不是伤口,而是过去。沉迷不拔的不是过去,而是自己。所谓的放不下,大抵都是自己甘心堕落吧。
宋鹭酩总在清晨睁眼和夜半入睡时最感痛苦,曾经的回忆如闸水倾泻,淹没这个时段里最是脆弱的身心。他甚至找不到可以转移的注意力。
十一点半,室友睡了。他还醒着,失恋醒着,痛苦也醒着。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和况天涯说话。
语音想起,10秒后,接通。天涯礼貌的声音,顺着耳机,冲入脑膜。
——有事么?
宋鹭酩没有马上说话。他脑海里还是想着江芷杉的离开的那晚:鹭酩,谢谢你爱我。
——宋?
——嗯,在。宋鹭酩回神,声音淡淡。——没事,失恋了,跟你说说话。
——嗯,想说什么?
——什么都好。
况天涯的声音从左耳和右耳分别进入脑海,在里面形成闭合,持续环绕。女生平静无波的音调缓解黑暗的压迫,宋鹭酩情绪上得到一点点好转。
他要不断的思考着如何回应天涯,也要组织语言讲述他的恋情,在这一个小时里,他的心被暂时占住了,再没有多余的心思纠结过去种种。
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光,宋鹭酩觉得抓到一点希望。
解脱的希望。
——我以后可不可以经常给你打电话。宋鹭酩试探性的问。
——可以,随时恭候。但如果我在忙,也请见谅。
——嗯嗯,谢谢。跟你聊天很开心。
当黑暗再次席卷意识时,宋鹭酩生出一点睡意,难得今夜没有太过明显的痛苦煎熬自己,他想,今后可以找况天涯度过失恋绝路。
连着一个星期,每天晚上天涯都会分出一个小时陪着宋鹭酩,在夜里十一点,一直聊到十二点。聊的内容早已记不清楚,只记得天涯两次请他唱着李健的《假如爱有天意》,唱的他有点想吐。
天涯说:宋先生,你的声音轻轻的,还有点感性。你会经常唱歌给我听么?
——如果你喜欢的话。
——好。
况天涯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宋鹭酩有一点好奇,朋友圈里近两个月会有精致的早餐,有晚上的锻炼,偶尔会分享写的文章。
后来他才知道,姑娘只身来到上海,为了梦想。打破原来的舒适带,义无反顾的跌入困境,这份孤勇,让宋鹭酩有点敬佩。
天涯说:“换了新环境以后,生活也开始自律,只是晚上会觉得孤独,还好有你陪我。”
——我去找你玩吧。
——嗯。
——带你吃温暖的小餐。
——好。况天涯露出可爱的微笑。
孤独的人总想互相取暖,有个人陪着,即使孤独叠成双份,好像也没有一个人时那么难以承受。
看来,两个人还是比一个人要好。
中
(5)
江芷杉对宋鹭酩很好,至少宋鹭酩觉得是这样。
营地生活单调枯燥,江芷杉每个星期都会陪她去外面的世界逛逛,每一次夜半的落笔,都在床上。宋鹭酩渐渐习惯了在她的胸脯上粗重喘气,女人柔软的手臂抱着他的头,像妈妈一样,让他倍觉亲切。
可宋鹭酩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他把这样的交往当做“各取所需”,江芷杉需要一个男人陪伴,而他需要女人的肉体,仅此而已。
他不交付真心,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一种生活,挺好。
但是他又隐约觉得江芷杉和别的女人不一样,至少和他上过床的同龄女人不一样,她在35岁的阶段,能给他心灵的疏解,能让他感受被耐心呵护,能在一个适当的距离,让彼此都舒适,偶尔还能激情青春的活泼和灵动。
他想35岁的女人,真的不需要有危机感。她们自身的特质要比30岁以下的女人占有优势。她们经历过,并正在经历着,她们有过伤痛和幸福,有过生活和梦想,然后归于平淡,渐渐变成一汪平静的湖水,虽不再有见底清澈,却也足够清明好看,她们能接受任何风景,倒映湖面,包容且从容。
可是他不爱年长的女人,更不爱在婚姻里惶惑逃避的女人,他想要的伴侣,需得聪慧果敢,带着决绝的勇气,即使深陷困境,也有为自己撕裂新生的胆识。
既然如此,他能给江芷杉的只有一夜的欢愉。宋鹭酩从不关心她的生活,上床时更多考虑自己的畅快,没办法,不爱很残忍,不爱做不到设身处地。
“鹭酩,你太瘦了,煲了汤,趁热喝。”每个礼拜,江芷杉轮休的那天,都会花费两个小时熬一碗汤,食材讲究精细,味道鲜美而且不腻,引诱的宋鹭酩,对这一天总是更加期待。
她对他好,带着一点姐姐对弟弟的疼爱,母亲对小孩的放纵,她不会生气,在他面前常常温言软语。经常宋鹭酩码完字以后,她为他轻轻揉揉肩颈,递上茶水,在封闭的空间,隔绝外界的与他拥吻。
“鹭酩,你有咽炎,每天喝一包,我配的。”宋鹭酩接过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里面是用小袋子装的调配的茶料,每一包有几粒胎菊,有一两片柠檬,有竹叶青,有无花果,还有玫瑰,和几种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每天一包,泡上后能喝一整天。”江芷珊率先充好一杯,有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
“谢谢。”
从开始时他的冷淡,对她单纯肉体的渴恋,逐渐的,习惯了,她的对自己的关心,以至于捧着茶杯还会有些想念。
咖啡厅的白色钢琴前,她优雅专注,手指灵动,音符自指尖荡漾,好听的曲子似香气弥漫,渗入心灵,一寸一寸。
曲末终结,还会扭头冲着他,温柔一笑。宋鹭酩突然发现,这样的女人,也很可爱。
她是温柔的,贴心的,和她做爱时的感觉也是舒适的,满足的,既如此,为何婚姻还会如此的不幸福?
宋鹭酩想去探究,从身体,从心里。
(6)
和江芷杉分开后的情人节,让他无限伤感。曾经一起厮守的七夕节,热浪和甜蜜好像还没散去,冬天就席卷而至,直到春节后的2月14,他还是接受不了失去的事实。
——天涯,情人节,下班准备做什么?
——回家。
——不出去?
——自己去吃狗粮吗?天涯丢过一个嫌弃的表情。
——那我去找你吧,带你吃温暖的小火锅。
宋鹭酩第一次见到况天涯,棕色绒绒的短发,黑色呢子大衣里是一套墨绿色的商务西装,大大的眼睛,配上棱角分明的脸,有一股不输男儿的英气。
“很难想象,你的文字和你的气质能够结合在一起。”宋鹭酩盯着她,毫无避忌的表达观点。
“你的意思是,我本人没有多少女人味儿,是吧。”天涯一针见血,不给他半点挽留的余地。
“我是说,这样也很帅气。”
“我当成褒奖,谢谢。”天涯夸张的给了一个90度的鞠躬,起身后,哈哈大笑。
这也是一种女人,宋鹭酩想,没有娇柔,没有妩媚,洒落如原野的风,凌厉,自性。
天涯的食量很小,或者说,天涯对自己很严苛,“管理好身材,才能管理好未来。任何时候,自己都不能懈怠。”
况天涯跟江芷杉完全不同,宋鹭酩想,她对自己有绝对的掌控,自来上海以后,她就把过去尽数封存。
“宋,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把握当下么?”天涯舀着冰淇淋,递到他的嘴边。
“不知道。”含着冰淇淋,口齿不清的答。
“因为过去和未来,你都无能为力。当下不是最好的选择,是最无能的选择。”况天涯突然话锋一转,“宋,你很厉害,你还沉浸在过去。”
宋鹭酩当然听出了她的揶揄,也明白她的用意。他感谢她的安慰,但是于他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丢了自己的人,即使再来十个女人,也寻不回他的心。
“你可以试着跟我恋爱。”
“什么?”
“你可以试着跟我恋爱,宋鹭酩。”
天涯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他,没有闪烁,坚定无疑,“我很喜欢你的文章,也很喜欢你的性格,像棉花一样,柔柔的的,不生气,也不冲动。我们合适,年龄,观点,生活。”
“我不行,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还不明白么?你想走出来,只能爱上我。”天涯逼近他的脸,一寸一寸,然后偏头,抱住他,耳边的声音细细缕缕,“开始新的感情,把握当下。”
“那你爱我么?”宋鹭酩回手也抱住他,没有情欲的,圈在怀里。和江芷杉不同的触感,天涯清瘦,娇小,抱住的时候,想给他护佑。
“没有。我说了......合适。”
“哦。”
“天涯,我可能再不会爱上别人。”
“嗯,那你只能等着下地狱了。”
宋鹭酩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她。天涯很安静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哼着假如爱有天意。
我知道的,宋鹭酩想,无望的爱,甚至比地狱,还让人痛不欲生。
(7)
如果你知道爱情的终局是肝肠寸断,还会在开始时奋不顾身么?
“鹭酩,”江芷杉浮在宋鹭酩的胸口上,指尖描摹着情欲后依然滚热的薄唇。“我们会一直相爱么?”
“只要你想。”
宋鹭酩很享受这种时刻,确切的说是和江芷杉在一起时的放松和惬意。他满足于她给的依恋,对他不会过多要求。她有婚姻和孩子,他不需要付出生活的压力,就这样静静的两个人一起,一起交合,一起贴近。
他甚至觉得自己开始爱上她了。或者说在感觉到开始爱上时,其实已经爱了。
他会主动去找她,给她带一份喜欢的礼物,更多的是在每个周末,都去陪她看一场电影。江芷杉喜欢影院的氛围,人很多,也很安静,在偌大的空间里,能够轻易隐藏自己。
宋鹭酩会选择最后一排,通常这里没有观众,在电影上演一半时间后,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拥吻。不会担心有人抗议。
十一点的马路,幽静清冷。两个人走出影院,恍如隔世般的兴奋。找一家小店,分享电影的主题。慢慢的,宋鹭酩体验到俗世的温暖,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特有的,也只有爱情才可以给予的温暖。
他开始沉迷。
在酒店的白色大床上,情欲弥漫。宋鹭酩会下意识的去考虑江芷杉的感受,每一个动作都是爱抚,更加轻柔。他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点燃她的情绪,刺激高涨,听着撩人的喘息,像对他的嘉奖。
宋鹭酩欲罢不能,越来越着迷她的身体。
男人会因性生爱。而那些发生关系而走不进爱情的,更多的只是缺少一个过程,缺少探究,确认,生情。
恰好,时间给了他机会,和江芷杉交往的过程中,他发现了更多可以爱的可能。
既然可能,那就爱吧。
“我爱你。”
宋鹭酩第一次认真凝视女人的眼睛时,笃定的表达自己的情意。他捧着身下人的脸,寸寸肌肤亲吻。有朝圣的虔诚,半点都不想错过。
他终于在江芷杉的身体里,得到了释放以外的收获,是以前不曾有的,名为——交付。
他把自己的真心和爱情,一同交付给这个女人。纵然事后,他觉得荒唐,可当时,他认定了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会放弃。
(8)
天涯说:爱情没了,我会把尊严留下。如果我的心还有关于他的回忆,就把我的心挖了。他要走,就把所有他的东西,都扔掉。哪怕是断筋剜肉,也不给软弱半分余地。
宋鹭酩吃惊这样的方式,至少他做不到。江芷杉背弃他以后,他软弱无能到自己都觉得恶心。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给她发信息,打电话,直到对方厌烦,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听着电话的盲音,看着微信里需要好友验证的字样,宋鹭酩欲哭无泪。这不是他该遇到的感情,他明明已经交付了真心,他明明已经不计后果,不顾现实的爱上了她,还不够勇敢和诚挚么?为何还要这样残忍对待。
他想不明白。撕心裂肺的,也想不明白。
——天涯。宋鹭酩抛出一个痛不欲生的表情,救我。
——我救不了你。稻草在你自己手里。
况天涯很决绝的对他关了一扇希望之门,现在已无路可走。他该如何。
——宋,只要你想走出来,只有你想走出来。我没办法帮你,但我在你身后等你。
天涯的文字,冷冽不失温暖。他仿佛冷的不是那么恐惧。
微信语音持续了半分钟,接通后,听见天涯的声音有一些疲倦。
“怎么了。”女生关怀的询问。
“我早上用别人的手机给她打了电话,她一听是我的声音,立刻挂断。”
宋鹭酩的声音痛苦扭曲,一个在爱情里受伤极深的男人,一个在伤痛里放任自流不愿自救的男人。让天涯无所适从,也让她心疼,她轻轻的又打开关上的门。
“跟我恋爱吧,宋。跟我开始,或可自救。”天涯的声音遥远如天外的唱诵,他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跟我恋爱“。
“如何做?”
“每天的空闲时间,想一想我,给我更多的关注,关心我的生活,跟我见面。”
“好。”
宋鹭酩尝试着早上,中午,晚上去关心天涯是否吃饭,是否开心,下班询问一天的工作情况,身体有没有疲累。他们打字,语音;她跟他撒娇,跟他生气,给他恋爱中可能有的样子。她还会在听到江芷杉三个字后,冷了语气,然后决然的警告,只能想她一个。
宋鹭酩尝试着,然后周末时候跨越整个上海,和天涯约会。
当把女生抱在怀里的一刻,他突然崩溃。
“我做不到,天涯。我做不到爱你,也做不到忘记她。”
宋鹭酩悲怆极了。像是遭到背叛的他,反手又背叛了天涯。这感觉像夹在冰火中,一边是冷冻,一边是炙烤,一边有怨恨,一边有亏欠,他快疯了。
“放松一些,宋。”天涯抱紧他的身体,逃开他痛不欲生的表情,“做不到,就不要做。”
“对不起。”
“不存在,你不欠我什么。是我自愿。”况天涯的声音没有悲喜,但是宋鹭酩还是隐约察觉到她收紧的手臂,有些颤抖。
几乎是一瞬间的情感驱使,宋鹭酩扯过天涯的肩膀,捧着她的脸,欺身吻去。天涯的唇很薄,凉凉的脸颊,触感有些僵硬。
他忽而想起,暖和的被子里江芷杉柔软的唇和灼热的体温,烫着他的意识,逼他清醒。
天涯不是她,不是他爱的女人。即使天涯很好,比起江芷杉,各种条件都好,都适合。
可他不爱,不爱,又能如何?
“对不起。”
宋鹭酩刻意拉开一段距离,冷风就这么肆虐的插入他们中间,形成看不见的障碍。他低着头,软弱又冷漠,刺得天涯的心,生疼。
“一点,也不能分给我么?”
况天涯的声音又一次遥远如天外的祈愿,缥缈虚无,任它流走,没有伸手抓住。
“对不起。”
宋鹭酩的表现简直差的极点,他除了道歉什么也说不了,可这在外人看来,就是最冷酷的伤害。
“我懂了。”
况天涯重新紧了紧被宋鹭酩扯乱的围巾,捋顺头发。须臾,拍拍他的肩膀,很洒脱的笑了。“宋先生,这么冷的天,我还是想吃小火锅。”
宋鹭酩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灿烂的脸,就像第一次看见况天涯时那样的洒落。
“这次你要多吃一点,天涯。”
宋鹭酩的心,从火焰的炙烤里,慢慢抽离,只剩寒冷。
谢谢你。
(简书屏蔽了上篇,这里加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