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唇红万客尝。
1
柳木船荡漾在海面上,晚归的人心里惦记的都是酒池肉林,笙歌婉转,婀娜身姿摇曳在海风中。
朦胧的月色被浅薄的云遮住显得影影绰绰,而莹亮的夜星犹如船舱里的煤灯,透过亚麻的遮帘映出点点黄光。
我坐在甲板上看着海浪轻微的跌宕起伏,不知是里面的淫声所致还是浪潮本性所属。手上的香烟是作为一个守夜人的奖赏,我尽力去帮他们挡住光明的侵袭。
霖申,明天太阳会升起嘛?
瘠瘦的小晔眼巴巴的看着我手里的烟,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我在呢。
我看着他深凹的眼眶和粗壮而稀散的眉毛。
那你说……
我把剩下的半支烟递给了他,我抽一口风抽半支。
别说了,好好看着,别出乱子,到时候我带你去草原骑马。
我蹒跚起身,小晔把烟放在嘴里做势要扶,我摆了摆手。
抽完回你那边去。
我看着半蹲的小晔,他眯着眼,兴许是被烟给迷住了。
好,申哥你对我真好。
小晔闭着眼笑了起来,深陷的脸颊像我死去的姥爷。
深夜的海风格外的大,刮的我有点踉跄。远处慢慢飘过来的雾在悄咪咪的蔓延侵蚀着海浪。稀薄的月光映在海面上,泛起波澜的白光,刺的我紧张的想拔枪。我时刻保持着警惕,雾气带来的不止是清凉,还有未知的风险。
收帆!我对着船尾的小晔大喊一声。
我看着慢慢降下来船帆,心里慢慢平静。
风浪太大,雾气驶来,不能走太快了。怕有闪失。我心里嘀咕着。
小晔兴匆匆的向我跑来,跟我炫耀他的收获。
申哥,你看,八爪!
沿途钓鱼成了我跟他这一路摇晃的唯一消遣,只是寂寞对我的冲击从未停止,我也不能轻易服输。
可以啊,你小子,去找老瓦,今晚开小灶。去他箱子里偷瓶小猫尿,今晚喝几盅。
我拍了一下小晔的头,憋笑的望着他。
说完他就朝船舱里跑去,我低头看了看潮湿的木板上有几颗散落的水珠,便也朝舱内走去。
2
不算宽大的舱内有两张桌子,桌上的煤灯随着船体左右摇晃,我分不清是桌子在晃还是桌下的人在晃。洱闵抱着那女人在桌下缠绵,小晔见怪不怪。散乱的酒杯瘫倒在桌子边缘,来回滚动。几个酒瓶错落在两张桌子的脚边,被踩烂的烟蒂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地上的各个角落。
我也若无其事的寻找每一个下脚点,这些我都习以为常,每天的糜乱和污秽对我来说早已成了必然,如果哪天不这样我反而还会格外紧张。毕竟那个搂着女人在桌子底下的男人是船长。
我的鞋子踩着木质台阶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好似在抱怨什么。舱内底下还有一层,是一个临时的厨房,老瓦平时就待在里面给我们准备伙食。破旧的木台上堆着几个锅盆菜碗,一个男人在摸索自己的身子,从上至下,好似衣服里藏着几只跳蚤,咬的他浑身发痒一般。
干嘛呢?这是?
我低声说道。
老瓦和小晔同时转头,盯着我,宛如看到了救星。
有火嘛?找不到了,刚刚切好的八爪准备起灶,找不到火。
老瓦挠着头,他脸上的胡须像豪猪身上的刺针一样深扎在他的脸上。松垮的背心被他挺起来的肚腩给撑了起来。两个若隐若现的乳头被那根窄小的吊带给遮住一部分,边缘还有几根呲出来的毛,弯弯扭扭。
我还以为你中了邪,见了鬼。
我掏出夹克里的打火机抛了过去。
等老瓦专心点火的时候我给小晔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偷酒。
小晔也深知我好这口,悄然起身朝着老瓦的箱子摸去。
那箱子是老瓦在海面上捞过来的,说是海神的馈赠。表面包裹了一层皮,内里却是上好的楠木镶嵌的骨架。
我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摊着岔开双脚抬头看着晃荡的吊灯出神。
封闭的空间里总有一股散不去的霉味,还有一些皮草腐烂的腥味,它们肆意的侵占每寸空间,霉味占据了胜利的优势。
我拿起桌上的香烟往嘴里送,用嘴唇轻轻的叼住。看着两个忙碌的背影觉得很安然。
我想送完这趟带着这两个衰货去趟草原,看看一望无垠的土地是不是和大海一样枯寂。我一定要在哪里生一堆很大的火,大到可以把我们三都围在一起,死在那个圈里。
啪嗒,火光照亮了我的脸,小晔殷切的脸被火光映得发亮,打乱了我的思绪。
3
一晚的推杯换盏,酒池肉林,让我头疼欲裂。我听着两阵鼾声此起彼伏,针锋相对。我蹒跚的爬起身朝老瓦走去,从他裤裆口摸出一包烟,昨晚的酒让我感觉自己沉进了地狱里,吓得我现在手都还在抖,拿不住烟,点不着火。
我慢慢的向楼梯靠近,努力的做出攀爬的动作。此时我觉得自己像条狗,嘴里衔着骨头,向着阳光奔跑。
甲板上坐着一女的,她把两只脚伸了出去,被跌宕的海浪卷起又放下。仿佛是想洗去身上的污秽,带来新的重生。
我给她递了一只烟,她欣然的点上。
她跟说我,
小时候我也喜欢这样,坐在最靠近海的岩石上踩着海浪,那样感觉自己在飞。
那时候我妈会带我去赶海,我就安静的坐在石头上等着她从这块石头,逛到那块石头,再回来。有时候会走的比较远,但还是会回来。
后来,有一天,我等了好久好久,还是没见她回来找我,我就以为是她不要我了。
我就哭着向她消失的地方跑,使劲地跑,怕再过一秒就见不到她了。
后来呢?
我弹了弹烟灰,看着烟灰被风吹的零零散散最后落在海面上,偶尔发出呲的一声。
后来啊,后来,我在另一个码头上看到了她,她和他在甲板上,船沿的边上全是她身上的衣服,那男的满头大汗。
我也好像是在那天就死了。
朝露随着太阳的笼罩犹如昙花一般乍现,几只海鸥从云的一端飞向另外一端却不停留,温黄的阳光普照在甲板上,从云里探出了头。
海面上尽是海神撒满的黄金,氤氲缭绕,余晖透过洒在她脸上,些许沧桑。